讲述一位普通根雕艺人的创业故事
从手持方向盘,到涉足艺术领域;从四十九岁起步,到连获根雕“金奖”,五十三岁的钱正涛用自己的执著和痴心书写了一位普通艺人的根雕人生……
钱正涛53岁。从4年前开始手持画笔到涉足泥塑,再到后来问鼎全国根雕艺术精品展金奖,在很多熟悉和不熟悉他的人眼里,他始终是一个传奇。
“古时穆桂英53岁又出征,令人荡气回肠。”钱正涛说,而自己53年的人生旅途同样也充满着探求、变化和不可预知。所不同的是,一个是征战沙场的主帅,一个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根雕艺人。
艺术村里,栀子飘香。闲坐在一条用树桩做成的木凳上与钱正涛交谈,一切显得随意而自然,与4年前那段思潮涌动的日子形成强烈反差。
话题就是从一个急切的早晨开始的——
一
冬日的阳光穿过窗棂,落下斑驳的树影。一大早,宓风光工作室沉睡的大门被唤醒了。迈进来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老师,您能教我学泥塑吗?”站在泥塑大师面前,这位男子搓着粗短的手指,显得局促不安。
“以前学过画吗?拿几张给我看看。”烟雾缭绕中,宓风光漫不经心地发问。
男子点点头,一边说自己上学时美术老师是著名画家商敬诚,一边手脚忙乱地从包里翻出几张发黄的纸片,上面画满了人物速写和山水。
宓风光接过来随意地翻看了一下,便开始摇头:“你现在还不能学泥塑,基础太差。”随后又淡然地补了一句,“说实话,像你这年龄,难度有点大。”
男子没有泄气,反而紧紧地盯着宓风光的眼睛不放,“可以做你的学生吗?”
“就如同一头老牛,扭都扭不过来。”宓风光直言不讳地劝告,想了想又说:“如果真的想学,从最基础的学起,先学素描吧。”
男子抬起头,目光落在工作室里那琳琅满目的泥塑作品上,感激地笑了。
这位男子就是钱正涛,已是49岁“高龄”。在这之前,他一直在运输公司当货车司机,在常年的颠簸中,青春和梦想正在不知不觉中流失。“如今,身体已经不允许自己到处奔波,要改行自己又没技术,咋办?”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一个百无聊赖的夜晚,他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睡意矇眬中,看到中央电视台正在播放“泥人宓”专题片。画面拍得很唯美,电视上的泥塑大师宓风光从容且坦然地谈论着自己对艺术的执著,同时也诉说着徘徊在“米缸”边缘的困惑。
他一字一句地听着,也一字一句在记着。“真还不知道嵊州有这么一项值得称道的民间艺术呢!”片子放完了,他依旧久久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如同黑暗之中燃起了一个火把,让从未涉及艺术领域的钱正涛,隐约感觉前行路上的那份光亮。
春梦初醒
二
拜师第二天,钱正涛便早早地赶到了宓风光的画室,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
第一天画正方体,第二天画球,第三天画圆柱体…… 铅笔在白黑间不停飞泻,手腕在明暗中上下跳跃……一份被尘土掩埋着的才艺在时间的磨砺中渐渐露出了清新的面容。从开始的素描,到后来的静物,再到后来的石膏像和人物像,他一步一步稳打稳扎,循序渐进。
为了节省时间,他拒绝了所有朋友的来访,甚至连吃饭时间都不放过。“时间就如同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他将鲁迅的话作为自己的格言。
“那时候,经常看到他掏出几块饼干,随便咬上几口又继续画。”说起这位“老大不小”的学生,宓风光连连感叹“天道酬勤更酬志”。
在那段清苦的日子里,钱正涛一直忘情地守候在画架子前,以至于放弃了生命中许多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学画是个高消费的漫漫长路,为了节省开支,他开始戒烟,“因为喜欢,便不能求回报,况且现在的年纪已不允许我再回头了。”他这样告诫自己。
一段日子后,他的画技突飞猛进。在师弟们艳羡的目光下,他被宓风光赋予了一项重要使命:协助老师做一组位于剡湖旁的长颈鹿雕塑。那时,他还刚刚开始接触泥塑,对泥塑没有多少了解。所以当手捧一叠厚厚的设计图纸时,他显得手足无措。
城雕代表一个城市的形象,自己从来未接触大型雕塑,能行吗?他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弥勒佛
三
春天的剡湖,微风轻拂,杨柳倒垂。一张满怀憧憬的脸,也随着万物一起“复苏”。
几经琢磨和修改,一对富有生机和动感的大小长颈鹿雕塑在剡湖水中映出了美丽的倒影。手持雕刻刀、脸上尚留有些许泥巴的钱正涛站在不远处细细地品味着。
想到自己当初为了一个偶然的念头,而选择了艺术,如今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成就,他露出了一抹浅笑。但转瞬间,他又陷入了沉思:为了学画,许多年来积攒下来的钱已所剩无几,如今所学的东西又不能马上产生效益,路在何方?
初秋的骄阳刚刚褪下它的炎威,心中依旧燥热的钱正涛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想寻找一个出口,一个让心灵放松的出口。
抬起头时,步子已跨到了一位朋友的家门口。斑驳的泥墙边,一块古沉木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走上前去,托在手里端详着。这块木头沉在水里颇有些年头,坑坑洼洼,刚韧挺健,极显自然的肌理美。
他心里有所触动。便向朋友要了这块木头,然后回到自己位于艺术村的小作坊——那时,他在宓风光等人的帮助下,已经开始接触根雕领域。在狭窄的小作坊里,他将这块古沉木放在案头上,一边思量,一边寻找资料,以获取灵感。
木头放了两个月,他琢磨了两个月。一次,他俯下身子去拿放在桌子底下的一把凿子,一抬头,猛地觉得一只鹰正扬着头,欲展开翅膀猛冲下来。他一下子觉得热血沸腾。立起身后,马上把这块古沉木摆在面前,拿着凿子敲打起来。
粗长有力的嘴甲,冷峻凶悍的眼神……很快,在他的摆弄下,一只拥有独特霸气的巨鹰在他手中出炉了,作品捕捉了巨鹰发现猎物时那一瞬间的神情和动感,特别是眼神里流露出的凌厉和展翅欲冲的身姿,令观者一看,顿生寒意。
看着作品,他满意地笑了。根雕作品追求三分雕刻,七分天然,这件作品将浑然天成和人工雕琢之气巧妙结合,可谓极具震撼力。
四
2008年12月,中国根雕艺术论坛暨根雕艺术精品展在艺术村举行。展厅内,在一件名为《鹰》的根雕作品前,一道道赞叹的目光已织成了一堵厚厚的墙。
“这只《鹰》传神传韵,出手不凡。”
“形态自然,生动逼真。”
“根雕作品大多表现的是人物,用阴沉木做动物首先就是创新。”
专家们纷纷把选票投向了这件吸纳着天地灵气的作品。最终,《鹰》过关斩将,从几千件参展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金奖。
颁奖大会在嵊州宾馆举行,当热烈的音乐声回荡在宽敞的大厅内时,钱正涛却悄悄徘徊在会场外面,心潮难平,“对于根雕,我只是属于偶尔路过而已,想不到却得了金奖。”
更令钱正涛想不到的是,在紧接着举行的浙江省根艺美术精品展中,他的另一件作品《春梦初醒》再次获得了金奖,成为艺术村唯一一位连获两金的根雕艺人。
“虽然接触根雕不到半年时间,但我总觉得有一股源泉在心底汩汩流淌。”面对记者,53岁的钱正涛谈到根雕,依旧一脸向往。
他的作品《鹰》获得金奖后,被一位台湾客户看中,经几次上门劝说后,终被诚心打动,将作品卖出。“艺术品终归要与市场接轨的。”钱正涛扬了扬那双充满力度的手,自信地说,优秀的作品还会在自己手里产生。
初夏的阳光如瀑布般洒落,将钱正涛那间小作坊照得亮堂堂的。从49岁起步,到经营根雕艺术,53岁的钱正涛用自己的执著和痴心书写了一位普通根雕艺人的不凡经历。
“虽然已经到了知命之年,但我依旧没有‘知命’,依旧在创作之中屡屡出征。”钱正涛说,这是他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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