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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圆桌之“渐行渐远的故乡”
来源:嵊州新闻网 作者: 2017年04月18日09:51:55 

  使我更担忧的是山文化:“在山靠山,吃山养山”的理念一旦被丢之夭夭,村人都往城里跑,再过上几年,故乡还有吗......

  我离开山区的家有30余年了,期间我每年一两次回家探亲或扫墓,随着村里的老人一个接着一个离世,我已步入“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境地。“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律,我心里应该坦然。照理说,山水应该是永恒的,可它也变了,更惋惜的是祖上留下的那些习俗,被新一代当做旧瓦罐打碎了,它像随手丢弃的破烂一样开始在风雨里散解。时代的进步,时序的更替,花落又花开,老家使我越来越迷惘,故乡离我渐行渐远了……

  先说故乡的山吧。老家的山,巍巍的;老家的田,层层的。梯田是一代代祖先历尽千难万苦,肩扛手锄,才营造出“层层叠叠上远山,蜿蜒逶迤缠山腰”的俊美之田:大的像一座座宝塔,小的像一只只青螺,偎依在大山的坡上。这是祖先留给子孙的“米桶”,千百年来村民靠它生息繁衍。每当初夏,一丘丘梯田水波荡漾,蛙声一片,忙煞了我们这批顽童。我常和大牛、小狗等伙伴,赤着脚,拎着小水桶、田螺篮,带着钳子,熙熙攘攘,向山岙飞奔:一两碗田螺、十几条泥鳅是每次都有的,有时运气好,还能钓到背黑肚皮金黄的大黄鳝。如今梯田大多为树木所“霸占”,成为林木的一部分。我总觉得林木太横蛮,像个缺少教养、任性、放荡的野汉,你怎么目空无人呢?梯田也是祖先留给子孙的水墨丹青,梯田的“春夏秋冬图”是村里一宝,曾赢得历代文人墨客的青睐,留下无数的诗篇。这四幅画不知悬挂了多少年,你怎么这样狠心就把它毀了呢?好担忧啊,民以食为天;好想念啊,我那儿时的爱物:田螺、泥鳅、黄鳝,你们迁徙去了哪里?更可恶的是树木把上山的路也封了:丹山岭算是条古道,昔日是卖布的小贩、修锅补甏的工匠、穿村行医的郎中往返的必经之路。从村口蜿蜒而上直至山巅,时隐时现,犹若一条游动的龙,如今都被树木、毛竹、藤蔓所侵占,早已无路可寻了。而今老家的山更苍翠,更蓬勃,但我觉得老家的山原本不是这样的!

  再说故乡的水吧。老家的那条小溪,旧时沿溪有几家土纸厂,几家舂谷、舂年糕的水碓厂,那可是我们山里独特的风景。它们不知在溪畔居住了多久,阵容也够强大了,不知道养活过多少辈人的生命,说没就没了,连个残垣断璧的废墟都没留下。沿溪的众多砩坝(水渠进口),营造出形状、深浅不一的溪潭,它们不仅为全村五六百亩水田提供充足的水量,也是儿童钻水底、打水仗的战场,更是鱼鳗鳖蟹的家乡。初夏时节,田野一片葱绿,几个汉子,在月黑天高的夜晚,拖儿携女随着蜿流的渠水,一溜烟地去田野稻田捕食,有的竟乐不思蜀,忘了归程,寄居在田野的小坑或田坎岩洞里。于是村里出了个“捉鳖阿龙”,长年以捉鳖维持生计。如今阿龙驾鹤西去,鳖们也销声匿迹,同时消失的还有溪鳗和乌螺等。它们仿佛被一阵风卷走似的,村里没有一个人前去寻觅,显得平平静静。再说沿村一段小溪的情景吧。斗折蛇行的溪道,犬牙差互的溪岸,形态各异的溪潭一个接一个,平静如镜,锦鳞游弋。溪床中,满眼是形状怪异的乌黑石块,大的如船、如屋,小的如牛羊、猪猴,不一而足。可叹啊,这些曾经是村妇晾晒黄芥菜的场所,抵挡洪水的砥柱,他们也随同农民工进了城,成了城市小区、公园景观的装饰品。沿溪七八个溪埠头犹在,阶梯苔藓碧绿,人迹罕至,难觅汰衣洗菜的村妇,远去了那些有节奏的棒槌声。如今的小溪,有如城里一位靓丽的少妇,翩翩向我走来:花岗石堆砌的斜坡溪岸,水泥嵌缝整齐划一,岸上有仿古的暗红色的水泥栏杆,以及鹅卵石铺就的古色古香的人行道,还有供人休憩的数座翘角亭子。放眼溪床细沙碎石,溪水清清的,静静的,柔柔的犹如一条飘带,小溪变美了,但我总觉得陌生,我记忆中可爱的小溪早已远去。

  最怀念的莫过于我的出生地“弯石台门”,它虽不是高宅府第,充其量也只是一幢低矮潮湿的四合院,但一台门的人像一窝鸟四处飞散,原先道地、井台、石捣臼旁苔藓碧绿,颓垣废墟荒草过膝,只留下低保户冬根叔。其实冬根叔那间老屋,也不是旧模样:前廊翻了晒台,小黑瓦换成大洋瓦,客厅拉了平顶。我惋惜的倒是一台门的邻居情。

  一天,悬岩外公送来鲜玉米、玉米梗(玉米梗有甜味,山区当做甘蔗,馈赠亲友),娘不在,正巧被刚跨出门槛去拔菜的小毛婶看见了。“阿伯,侬介早,大姐刚走,来我家坐。”把外公请到她家里,一碗热气腾腾的茶双手捧到外公手上,把一大堆花生拌薯片的炒食倒在桌上,外公似乎很熟悉,毫不见外,跟小毛婶聊天。娘把外公领回家后,小毛婶用围身布遮着,拿来一段咸肉,帮娘烧火,后窗冬根婶塞进一片白鲞,里镬烧饭,外镬炒菜,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菜肴摆上桌。外公喜酒,母亲叫冬根叔过来陪酒。母亲忙,我也忙,把玉米棒、玉米梗往一家一户分发。这是台门的规矩:一家客,众家客。邻居的交往“碗来碗,盘来盘”。这不是物质的等价交换,而是情感的交集,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为我们小孩度过了温馨的童年。如今单家独园的农村别墅,进去按门铃,进屋换拖鞋,我的老家早已远去。在我视线中消失的最不可思议的是“炊烟”。

  人活着,总得吃饭吧。吃饭,总得烧火吧。烧火,总得冒烟吧!儿时,我跟大牛在山上放羊,当傍晚炊烟袅袅上升的时候,它犹如母亲的呼唤,招呼我赶快下山。当我们的几头羊奔下山坡走上大路时,各个山头的牛羊们都来了。回圈的牛和羊,鼓胀着肚皮,不会东张西望,心无旁骛,驯服地排着长队“的笃、的笃”向村庄走来。如今村里牛羊已不多见,烧火做饭的更少,炊烟当然消失了,跟其消失的还有鸡鸣。

  我们村里,旧时多行贩挑脚佬,他们是联系城乡的桥梁:山货挑出去,百货捎进来。鸡鸣是号角:头遍鸡啼起床做饭,二遍鸡叫在村口集合出发。如今汽车通到家门口,挑脚佬早已绝迹,鸡失去了报时功能,理所当然要退避三舍了。

  使我更担忧的是山文化:“在山靠山,吃山养山”的理念一旦被丢之夭夭,村人都往城里跑,再过上几年,故乡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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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何东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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