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新联的荷,是又一个梅雨飘飞的季节。这对于越淋漓越抖擞的荷,还是越酣畅越欢欣的我而言,仿佛冥冥之中的一种幸运,我以为这就是上苍的眷顾。梅雨与夏荷,此时此刻,此地当仁不让的主角儿,在天地雨雾之间,勾勒出浑然天成的水墨,铺展于六月江南的乡野,弥散着潮湿香甜的气息。
与这一大片生长于新昌南明街道新联村的荷田首次相遇,便是在去年相同的季节,梅雨如豆,绿荷婷婷。不是刻意的安排,只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率性且本真——在新联的荷花被微信朋友圈刷屏以后,先是好友相邀,三五知己一拍即合便欣然前往。一路上风雨交加、淋漓恣意,却清新纯粹。人世间的好多故事,就这样无来由地上演,质朴而自然,一如这沐雨而芳的夏荷,亭亭如盖的荷叶。
走过一段铺满沙砾的田塍小路,跨过一座横卧于溪流之上的小桥,便可在田田之间穿行了。荷田的主人很有心,早已在田间搭设了木质游步道,因为材质的关系,游步道与荷田、荷叶、荷花之间并不显得的突兀,看得出主人独具的匠心。荷叶的茂盛,几乎完全掩盖了蜿蜒在荷塘之中的游步道,行走其间,感觉与记忆中曾经无数次走过的田塍并无二致,却已平坦了许多,更没有了泥泞,宽也足够容纳撑伞的两个人交汇通过,既便捷又惬意。我们抵达的时候,放眼望去,除了江南梅雨编织的密实帘子,除了满池的荷花与荷叶,还有橙红的、明黄的、墨黑的、多彩的伞面,一朵朵在荷叶之上流动。滴滴答答的雨,打在荷叶,打在伞面,也打在裸露着的泥土,飞溅出特有的清芬。大抵是这怒放的生命和郁勃的气息,激发了人们观赏的热情,以至于往来的游客可以全然不顾周遭密集如鼓点的夏雨,或伞下徜徉,或荷间留影,或花前闻香,像似在品鉴一道美味,调动着嗅觉与味蕾,既为赏花,更为怡情,这实在是荷之幸,也是人之幸。
络绎不绝的人流使荷塘变得拥挤。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我的确不曾好好去领略过西子湖上一碧千顷的荷田,曲院风荷的美只停留在道听途说的层面,以及更多的网络图景之中,却不料在这片两侧是山、国道穿村而过的开阔地带,与百亩荷塘实实在在地相遇了,倒也不失为一种人生的快意。料想世上彼此不同的生命,虽处不同的溪山,只要有一样的情怀,自有一样的景致。真所谓一叶荷尖入心田,人生何处不春山。莫道醉人唯美酒,荷香入心亦醉人。
东坡先生有言,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苏子对高雅人居环境的品味与追求,何尝不是当下这个略显浮躁的社会里,普罗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庆幸的是,新联村的人们,显然食肉已基本无忧,却还能有一份卧听檐下萧萧竹、闲看庭前尖尖荷的闲情逸致,既享有食肉和喝酒的世俗与生趣,又坐拥眠竹和赏荷的脱俗与高雅,这难道不是人生幸事?
新联村的荷,在又一个江南周末的雨中朵朵怒放,这是上苍馈赠的珍珠,也是勤劳的人们自我犒赏的礼物。一如行走荷塘的我,虽一不小心就倾覆了凝于荷叶中央的水珠,像似打翻了满腹的心事,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变化的只是似曾相识的过往,不变的却是周而复始的轮回。新联村的荷,就这样痴痴地等在原地。而时空,早已奔腾向前。
亭亭碧玉身,静静不沾尘,脉脉池中立,可曾识旅人?就让这满池的荷,移植于岁月的心田,让荷的馨香烙进记忆的深海,继而幻化成装点生活的风景,这便是天赐的荣光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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