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但是在我的家乡嵊州不大有这个讲究。在温州求学时,在食堂吃饭总会配有一碗萝卜汤,萝卜是切丝的,温热的萝卜汤喝起来暖胃。除此之外,温州的名小吃灯盏糕里面,塞着的也是满满的白萝卜丝和肉丝。
萝卜虽然身处蔬菜界的底层,却是老百姓饭桌上不可缺少的食材。谈起萝卜,总会不由得想起我的老师熊国太写的诗歌《冬天的萝卜》:母亲,十根手指伸进冷冷的水波|洗濯总是没完|十根手指冻得像十棵红红的萝卜……每每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能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初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村庄一片洁白,而在村子旁的小河边,一位妇女把手伸进凛冽的河水里清洗萝卜,萝卜的根须,变成了她细细的皱纹。
关于萝卜的旧事,我想起的是前年入冬,采访下乡时途经一个村庄,阴雨天,整个村庄显得格外萧条,金色的银杏在村前顾自凋零,落在小河上。有几个老人坐在门口闲聊,因为身处深山,午饭没有着落,只好走进村前的小卖部买泡面,阴暗的小卖部里,我瞥见屋子一角堆着硕大的番薯和萝卜。我不禁感到意外,这是怎样优质的水土长出的如此大的番薯和萝卜。
临走时,老人突然喊住我说:“喂,您等等,您从城里来的吧,拿几个萝卜走,我们自己种的萝卜好吃得很,不要钱。”说完,她便拿出一个袋子弯腰装起萝卜。
老人的质朴让我惊讶万分,禁不住老人的好客,我便拎着萝卜回程。当晚老师约我吃火锅,我便想起这几个萝卜来,于是吩咐火锅店老板把萝卜切好,刚上桌,老师就先拿起一块生吃起来。他说,白萝卜生吃有凉血止血、止咳化痰的功效,年轻时总爱吃萝卜。余下的萝卜,我把它扔进火锅里与排骨一起炖,久炖之下,萝卜变得色泽清白,汤汁丰盈。
吃炖菜,没有萝卜是没有灵魂的。有一年冬,独自前往雁荡山游玩,入住一民宿,恰逢到了饭点,民宿掌柜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吃饭,她端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萝卜炖鹿肉上来,才上桌,众人便惊叹不已,大块的肉和大块的萝卜放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
掌柜站起来给我舀汤,一口汤入肚,顿时一种暖意和幸福感袭来,一扫冬日的寒冷和长途的疲惫。一大盆的萝卜炖肉瞬间被大伙消灭,只有齿颊留下的香味还能细细品味。掌柜说,萝卜和蔬菜都是刚才去地里采来的,白萝卜味道甘甜,在小火慢炖的催化下,就催生出了这极其鲜美的味道。
萝卜除了炖,还能腌着吃。清代文学家李渔曾说:“生萝卜切丝作小菜,伴以醋及他物,用之下粥最宜。”在大罗山上,沿路都能看见小贩卖腌制好的萝卜,曾经与友人爬山时,爬到一半,觉得渴,便买了一碗凉粉和一个白腌萝卜,萝卜切成了小块,入口咸咸的,特别爽口,这个萝卜也支撑我们踏上下一段路程。
如今又到了冬天,前几日回家路上,突然看见路边小贩在售卖新鲜的白萝卜,遂挑了一个大萝卜,又去肉铺买了点小块排骨,到家煮个小火锅,再备好酒等友人来,颇有一种“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之感。
萝卜只是寻常事物而已,但是煮起来,房间中弥漫着萝卜和肉的香味,总能让人觉得温暖,好似时光突然变得简单温和,让人想起家和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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