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张秀民先生是著名的印刷史家、目录学家和越南史家,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图书馆人。自1931年厦门大学国学系毕业至1971年退休回乡,舅舅在北京图书馆工作了整整四十年。回顾历史,从前清宣统年间设立的京师图书馆,到北京图书馆,再到现在的国家图书馆,在一百多年的时光里,它为中国学术发展作出了极大的贡献。20世纪二三十年代,当时的馆长袁同礼网罗各方面学有专长的人才,从此它成为名副其实的研究机构,其中如徐森玉、向达、赵万里、谢国桢、王重民、谭其骧与舅舅等人,都是中国学术史上的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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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舅舅退休回乡之时,我也正好被父母送回老家。在故乡求学的6年中,我常常聆听舅父讲述北图的历史、沿革、人物和掌故,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个中国最大、藏书最多的图书馆心向往之,对于作为神圣学术殿堂的图书馆,也充满了无限的崇敬与憧憬。1979年夏,我初中毕业到北京旅游,恰逢舅舅到北京查阅资料,于是舅舅亲自陪我到北京图书馆参观,为我讲解北京图书馆的历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85年之后,我开始了自己的研究生涯,在国内的各大图书馆查阅资料,1992年之后又有机会出访国外,游学二十多国,各个图书馆、档案馆和博物馆都是我必去之地。图书馆成就了我学术研究的基础,对于图书馆的热爱则来自于舅舅的谆谆教诲与耳濡目染。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舅舅不分寒暑,总是在伏案写作。一般人可能很难想象,为完成《中国印刷史》,舅舅付出了多少心血。这部印刷史的杰作诞生在条件极差的乡间。当时舅舅带回的藏书,除了有关中越关系史的之外,很少有其他书籍,甚至连基本的参考工具书也没有。有时为核对正史资料,还得跑到附近的中学图书馆。于是北京、上海、南京、宁波、苏州的各个图书馆,以及杭州孤山的浙江图书馆都留下了他孜孜不倦的身影。在那个年代,家乡的嵊州图书馆虽然书籍不多,也是舅舅经常报到的地方。一般每隔几个月,舅舅都会从乡间去往城关镇小住几天,充分利用图书馆的资料。有时往来不便,也会写信请人到图书馆帮忙查阅。

舅舅在北京图书馆工作期间,非常关心资料建设,在任职期间,曾大力提倡收购家谱和方志,又通过馆际交换,从越南复制大量越南书籍,并编制了大量目录,为各馆所仿效,在参考咨询组工作期间,为国内外学者提供学术咨询,深得学术界的好评。

在北京图书馆工作期间,舅舅也一直十分留意乡邦文献,在工作之余,编著了嵊县著述目,将古代嵊县人或与嵊县有关的著作汇为一编。同时舅舅也非常关注家乡图书馆的收藏,每有论文发表,或有新著出版,都会捐赠副本,同时也会把一些论著手稿捐赠给家乡的档案馆。我曾经到嵊州档案馆查阅,发现舅舅捐赠的物品中,就有不少印刷史和越南史的珍贵手稿。

舅舅对家乡一直有着深厚的感情。退休后,他也撰写了许多文章,回忆家乡的师友、在嵊州中学的生活,并为辛亥革命功臣张伯岐立传,并为标点本《剡录》贡献了心力,还撰写了序言。舅舅还作为《嵊县志》的顾问,为志书的定稿贡献了宝贵的意见。迄今我仍会想起返乡探望舅舅的情景,除了徜徉在家乡的秀丽山水之间,还会追随舅舅的脚步不时去到图书馆,一同参阅那里的乡邦文献。

在当今学术开放、国际交流日益频繁的时代,图书馆是提高国民素质和开展学术研究必不可少的场所。我衷心希望家乡图书馆能秉承一贯优秀传统,借鉴世界各大图书馆的先进经验,重视网络资源建设和工具书的收集,无论从藏书数量,或服务质量各方面,跻身先进图书馆之列。同时,培养和吸收各方面专才,在古籍善本和家谱的数字化等方面做得更好,使得嵊州图书馆不仅是一个服务机构,更是推进乡邦文献和地方历史的研究场所。我想舅舅若在,也一定乐见家乡的图书馆越办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