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溪蕴秀异，地灵人杰，人才辈出。经济学家马寅初、音乐家任光、国画家刘文西、围棋国手马晓春、琵琶皇后章红艳……都让嵊州人引以为豪。如今则又在数学王国里升起了两颗亮丽的新星——麻氏兄弟俩，这给嵊州人又增添了新的光彩。

　　一、展翅 云天

　　2007年12月17日，世界第四届华人数学家大会在杭州召开。这是一次全球华人数学界最高水平的国际学术盛宴，大会云集了世界各地的1200多位华裔杰出数学家。一些极有建树的数学界精英在大会上作了学术报告。令人惊羡和称奇的是：在这么高级的学术大会上，竟有嵊州籍的两位年青数学家麻希南、麻小南兄弟俩同场登台报告，他们俩高深的课题、独特的观点、朴实的语言，在会议中一时被传为佳话。

　　2009年7月，北京大学邀请中法两国的著名数学家，在北大举办为期三周的中法几何分析学术交流会。年仅40岁的中国科技大学麻希南教授是中方推荐的数学专家之一，而仅37岁的麻小南教授是由法国推荐赴会的专家之一。兄弟俩又传奇般地相聚在高等数学殿堂，共同研究数学方面的尖端课题。他们又分别代表中国和法国数学界在会上作学术报告，兄弟俩献身数学事业的精神、取得的骄人业绩又一次赢得数学界人士的赞誉，还被社会上誉为展翅云天的一对雄鹰。

　　这次北大学术会议后，麻氏兄弟因思念家乡，于8月19日相约回到嵊州。我应邀又一次和他们相聚在一起，共同回忆昔日不平凡的岁月。

　　二、大山 之子

　　在巍巍的西白山下有一个离嵊州城区40公里，坐落于东(阳)嵊(州)两市交界处的小山村——夏家村，即是兄弟俩的家乡。夏家村原属绿溪乡，今则并入长乐镇。全村仅50来户人家，其实并无夏姓人氏，主姓乃是麻氏。

　　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四面环山，村民多以农耕为生。兄弟俩的父亲麻建华(1927—2005)，母亲邢会花(今年79岁)，都是典型的中国农民。他们出生于农村，成长于农村，一辈子在农村中耕作。

　　麻希南出生于1969年1月，麻小南则出生于1972年10月。当时母亲已经四十多岁，按农村中的说法是老来喜得贵子，夫妻俩感到分外地高兴。麻希南和麻小南现有八个姐妹，他们兄弟俩排行为老七和老八，现在他们的三姐麻亚珍在乡镇政府工作，四姐麻亚平在嵊州二中任教。

　　夏家村以前虽是一个贫困山村，但有一个优良传统——重视教育，重视文化，不管谁家有多么困难，给子女读书都是村民们的第一追求。父亲麻建华少年时曾就读于东阳县虎鹿小学，可以说也是村中文化之人。他曾担任过村里的会计。他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还是个令人叫绝的农村数学天才。1985年笔者在绿溪乡政府任职，当时乡里的胡双公路开始动工，我着手参与了土地政策处理工作。在干部会上统一了大家的思想后，我对麻建华说：“你带好笔记本、算盘，跟我一起去实地丈量测算土地！”村干部笑着对我说：“刘书记，他是不要算盘的！不信？您瞧着吧！”我们整整丈量了一天的土地，在丈量者报出土地长宽之数据后，他即能很快地算出土地面积来，多位数加减乘除确实全凭心算，绝无误差。我赞叹说：“真是一个数学奇才。”

　　麻建华夫妻俩勤劳一生，但毕竟子女多，负担重，生活一直比较清贫。为了解决子女读书费用问题，他在村里开了一家小杂货店，经营一些农村必需的小商品，以弥补生活上和子女读书经费的不足。他们一生辛勤劳作诚信待人，所以得到了村里群众的普遍好评。

　　麻建华十分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培养。他说前几个女孩在读小学和初中时成绩也是挺优秀的，可惜因遇上了文化大革命，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因而一直感到十分惋惜。他对两个儿子虽在多方面比较宽容，但在读书学习方面却是要求非常严格，从来是不放松的。他经常对两个儿子说：“你们是农民的儿子，是大山之子，知识是无价的，大火烧不掉，洪水冲不走，努力读好书，今后才能成为社会有用之材。”

　　今年兄弟俩回嵊，我带着几位年青同志去走访他们。回来后我问那几位年青人：你们对他们兄弟俩有什么印象？他们笑着说：“了不起的一流数学家，还那么随和，谦逊，幽默、开朗，全无一点某些学者、大师的骄矜之气。他们依然保留着农民儿子，大山之子扑实无华的风貌，实在更令人尊敬。”

　　三、才华 初显

　　生长在山村的孩子由于自然环境较差，生活条件艰苦，反倒是特别会有春天的梦幻，更会善于钟情未来。

　　麻希南兄弟俩从小在农村长大，一起跟着父亲劳作，他们经常要参与放牛、割草、打柴、耕作等劳动，从而培养了一种刻苦耐劳的优良品格。他们还回忆在童年时，不少时光是在村前的小溪中和村旁的山坡上度过的，至今他们仍清晰地记着在溪中捉鱼、嬉水，山上放牛、拔笋、摘野果的那份童年乐趣。

　　兄弟俩个子长得不高，但很是活跃，从小就显得比较聪慧。他们的学业成绩从上学开始就出类拔萃，加上父亲的经常鼓励和嘱咐，因而使他们从小就有理想、有志气。读初中时，他们回家后经常站在村边的山坡上鸟瞰藏在山沟底的小山村，看到的是村民破旧而低矮的老房子，蜿蜒而崎岖的小路，那后山是满片的番薯六谷，前山笔陡的山崖尽是杉树毛竹。自己的家乡虽然风景秀丽，但毕竟太贫穷了，天地太小了。他们在仰望天上飘忽而过的白云，远眺那盘旋翱翔在苍穹的山鹰时，已感到不满足于这个狭隘闭塞的小天地，心中萌生了一定要冲出大山、冲出嵊县的少年雄心壮志。

　　1984年，麻希南已在长乐中学读高中，弟弟麻小南刚在绿溪中学读初中。有一天，父亲麻建华捧着小南在读小学时的一叠三好生奖状，找到长乐中学的领导，要求转入该校读书。长乐中学领导一口表示同意，但却在绿溪办转学证明时遇上了“红灯”。因为绿溪中学周校长也很爱学生才华，实在不愿意让渐露头角的学生转出去，所以推辞说：“要转学嘛，须得到乡党委书记签字后才准办理。”麻建华信以为真，便赶到乡政府来找我说明情况，我当时认为既然长乐中学愿意接收，那我们就应该为学生创造更好的学习条件，于是抓起笔来，毫不犹豫地在转学报告上签下了“请周校长准予转学”的意见，周校长看到批条后也无奈地笑了。随后，麻小南便转入长乐中学读书。在长乐中学，兄弟俩各科成绩都颇为优秀，特别是数学科真是独占鳌头。当时正在长乐中学教数学的邢伯煦老师对我说：“他们兄弟俩的数学天赋是从我教书以来难得遇到的，可能在整个嵊县这样的学生也是不多的。”有一年，在大学高考的数学试卷中有一道难题，90%的考生都不能解答，感到颇为遗憾。后来邢伯煦老师和我谈起此事，他很有信心地说：“解这道难题，我看麻小南是毫无问题的。”

　　在1984年春天，三姐麻亚珍看到在长乐中学读书的弟弟，在数学方面的才华，也十分关心他们，特地从县城买来一本《二十世纪数学史话》送给兄弟俩，他们非常高兴并认真阅读。在书中他们了解了当今数学家们在做什么，这使他们对纯数学研究领域有了初步了解。1985年，麻希南考入杭州大学物理系读书。哥哥进了大学，对弟弟麻小南又是一种新的鼓励和鞭策，这更使他勤奋学习，并爱上了数学。他经常找数学方面的书籍来研读，特别是对那本中学数学教师才订阅的《中学数学》杂志进行反复学习，并视同珍宝，爱不释手。1989年麻小南从长乐中学高中毕业。接着他以数学考分117分(总分为120分)的优异成绩，考入了武汉大学中(国)法(国)合办的数学班。从此他如鱼得水，畅游在数学王国的大海之中。麻小南进入大学后，给中学时期的数学老师邢伯煦写了一封信说：“您是我最敬爱的老师，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教学培养……但是在上课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认真地听您讲课……”事后我碰到邢伯煦老师，谈起此事，他对我说：“每逢上课，他确实没有认真地听我讲课，但是我也从来没有批评过他……因为我知道，我所讲的他早已是全懂了。在那时他已经开始自学大学的数学课程了！”

　　四、学界 骄子

　　麻建华在世时曾和我谈起：“他原先从大儿子麻希南优秀的数学成绩来看，推测他能成为数学家，这基本上是意料中的事；而对小儿子的未来却未能言中。这个小东西从小就机灵得很，原以为他是块去部队当侦察兵的材料。因为有一次我去开元镇赶十月十五的庙会，小小年纪的他(只有11岁)说也要跟去。当时一天来回要步行60里路，恐怕他吃不消，所以我坚决不让他去。结果我到开元时，刚走进亲戚家，他突然也跟着进来了，没想到他竟暗地里跟随我走了三十里路，我却全然不知啊！而现在呢！小儿子没有当上侦察兵，却也成了数学领域的一个骄子是当初我没有想到的。”

　　麻希南1987年从杭州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嵊县旅游鞋厂工作，父母亲感到自己孩子在嵊县城关镇，终于有了一份坐办公室的工作而感到高兴，因为按照山里人的说法是：“又一个孩子出山了，确是件光宗耀祖的事。”但麻希南却总感到心愿未遂，认为现在的工作和自己的兴趣与理想总存在着那么一段差距，因为他对数学兴趣实在太浓了。他边工作，边学习数学，要争取再去读书，要寻找人生新的机遇！他在工厂工作四年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考上了杭州大学数学系研究生。杭州大学数学系在全国高校中是一个很优秀的数学系，他的导师是很有名望的王斯雷教授，他终于事随人愿，第一步跨进了数学王国之门。并于1996年6月获得了数学博士学位。随后他又进入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做博士后，出站后留校任教于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不久便升任为年轻的数学教授。

　　麻小南就读的武汉大学中法数学班的同学，全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学骄子。1993年，他以特别优异的成绩从武汉大学数学系毕业，当时国家以二十比四的比例选派一批优秀学生去法国留学深造，他名列其中。1998年他在法国巴黎十一大学获博士学位后毕业。随后在几个欧美国家周游协作了三年，遂进入巴黎综合理工大学工作，成为在法国一位最年轻的华人数学教授，被喻为一颗新升起的东方新星。

　　五、情系 中华

　　哥哥麻希南任教授后，从1999年4月起，接连不断地参加加拿大、以色列、澳大利亚、德国等大学和数学研究所的国际性活动。2005年8月由于他在数学领域的才华和建树，后调到中国科技大学任教授，并遴选入中科院“百人计划”。2008年9月又接受了美国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邀请，进行为期近一年的学术交流和协作。在那里，他追随的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现代数学家之一的张圣蓉(台湾籍)教授，其办公室就在世界科学巨人爱因斯坦原来办公室的隔壁，这使他得以沐浴在科学巨人遗下的光辉里。

　　而弟弟麻小南2007年开始，被聘为巴黎第七大学教授。现在他就职在全世界最杰出的数学系之一，表明他已进入现今世界一流数学家行例。他正在攀登着人类数学王国中的珠玛朗穆峰，攻克着世界数学史上最让人困惑的难题。现在麻小南经常在世界数学会议上做演讲，并将于明年在印度举行的四年一度的国际数学家大会(ICM)上应邀做学术报告，他已获得了西班牙的数学奖彰；他还发表了非常有影响的作品“全纯Morse不等式和Bergman核”。他很关心中国的数学，还与人合作翻译了一本《拟微分算子和Nash-Moser定理》。目前国内数学界已多次希望他回国，有关部门并承诺巨额年薪的优厚待遇要他做学科带头人。但他说：“我是中国农民的儿子，我始终保留着中国国籍，我时刻挂念着祖国，但现在还不可能回国，因为我还要学习，那边有我最敬爱的导师，那里有重大的数学课题待我们去攻克……但在不久，我一定会回到祖国来……”

　　今年8月，麻希南在美国普林斯顿大学顺利完成了近一年的学术交流和合作项目后，又回到了中国科技大学，从事着偏微分方程和几何分析的研究项目，他谦逊地对我们说：“我们兄弟俩同在一个数学领域里奔驰，虽然我对数学也有一定的研究，但弟弟比我更加有力量，他的发展空间也比我更广阔，他的事业比我更有希望。他对数学界的贡献肯定会比我更大！”

　　兄弟俩这次回嵊在接受采访中，一再向我们表示：他们的成长和取得的成绩，始终忘不了是老师对他们的辛勤教育和培养，学界导师对他们的精心指导和教诲，家庭亲友及同事们的关心和支持，并由此对他们表示衷心地感谢。这次我们虽然和兄弟俩相处时间不长，但他们谦虚广阔的胸怀，敬业奋斗的精神，情系中华的爱国热诚，深深地感染了我们，使我们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现在，麻氏兄弟俩正全身心地驰骋在所热爱的数学王国中。他们努力的方向更加明确，意志更加坚定，精神更加焕发。决心要为中华民族在国际数学界的建树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2009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