玠溪村位于嵊州市西南最边缘,东阳市隔壁,是嵊州市贵门乡最大的村庄。自明朝初年始,由郑氏祖先在此聚族而居,至今600多年,目前有近600户人家,1500多人口。我虽是贵门乡人,过去却一直无缘去玠溪,只听大人说起过玠溪的妙处,对我来说玠溪是个神秘的村庄。
紫光亭,旧为“凤翮翻云”风景点。此图为画家黄登扬所作
“玠溪”这个村名好写,却难读难叫,“玠”字按照村民叫法是zhà。地名用字的读音,约定俗成由本地人说了算。而玠溪只不过是一个村庄,还不到“县级”,所以这约定俗成的资格也没有,任由人们读半边音也没人去追究。我见贵门乡下发的文件表格,有写成介溪的,也有打成界溪的,可见电脑打字时,也不易找这个“玠”字。贵门山水自古闻名遐迩,但未收玠溪风景。因1956年前,玠溪归属东阳。东阳现为县级市,历史上曾设“东阳郡”,管辖之地相当于现在的金华市,后来东阳一直归属婺州,又被包辖到金华市里。现在玠溪归属嵊州了,玠溪村的风景自然应当补进贵门风景中。 “江山也要文人捧”(郁达夫诗句),岂可真让佳景永远埋入群山芳草中,这玠溪八景我是在东阳的山水诗集中看到的,权当是一种发现急欲探寻一番,又联想起小时候大人对玠溪的描述,因此有玠溪之行。
从长乐镇出发,爬过20公里山间小路和盘山公路就到达玠溪。见到村民,就有人向我们介绍玠溪村名的缘由,原来村东有几处层叠的山岗,形似一个“王”字,两条溪水从山头集流而下,就像“介”字,两条溪水就是“人”字下的一撇一竖,“玠”字即由此而来。玠溪之溪在村里也称双溪,村以溪名当属顺理成章,何况那个“玠”字还是本土形象化的自然地理写照呢!
玠溪归属东阳时,曾流传两句话:要吃到三单(地名),好玩到玠溪。可见玠溪自古就是游山玩水的好去处,那时还没有开发旅游一说,所谓游玩当然是生态的、环保的,不会有人去损伤自然风光。不然,玠溪就不会有那种原生态的神秘了。
玠溪因地缘关系和长期归辖东阳,深得东阳文化的传承和熏陶,村民交谈讲东阳话,爱唱婺剧,喜习拳练武,村里的舞龙队有百人之多,参与过东阳、嵊州众多乡镇的文化活动。舞龙技艺远近闻名。近年还举办过农民文化节。以村的名义,动员村民的才艺办文化节,这在省内外都不多见。玠溪素有耕读传家、重教办学传统,清朝早期,就在族中开办“澧芗家塾”,这石质匾额至今保存完好。随后又办起图书馆兼讲学的“九峰书屋”。同治五年(1886)颁发的“父子明经”金字木质匾至今保存在匾主后裔家中,可作当年科举进士的明证。上世纪40年代办的玠溪高等小学由名家治校,曾称誉东阳第二。古往今来,足见玠溪学风之盛。
玠溪村民在利用、开发土地,建设生态环境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营造自己的精神家园。性耽山水,情系田园,天人合一,物我相忘,涵养了村民爱乡爱土爱自然风光的美德情操,因而有玠溪八景之说,并有文人描写的八景诗,载入郑氏家谱,录入东阳的山水诗集中。初见八景,我以为不过是文人夸饰而已,到玠溪采访后才知,村民对这八景十分熟悉,景致所在具体地点(山头)、景点的妙处都可以娓娓道来。玠溪八景,主要是以山为主体或是以山为背景的景观。“九峰插秀”是指九州峰远景,“百步凌霄”是指登临石阶山路的感觉,“屏山春晓”系指村东屏山春景,“马鞍积雪”则指大小马鞍山冬景,“凤翮翻云”是指村西凤凰山晨、暮之景,“石井秋澄”和“双溪夜月”主要讲水,是讲水的神妙;只有“两院晨钟”是今已不存的人文景观。群山环抱是山村的地形,也是自然界的赐予。那四周的山,不是局限,而会给你带来舒展的灵气,超越的眺望,弥漫的清新,使你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那环抱的山,在地理上是固定的,但随着阴晴晨昏、春夏秋冬的变化也各有颜色、各有景致,只有长期生活在那里的人才能领悟感受到它的妙处。我们本想在玠溪村拍几张“八景”的照片,无奈没有实现。因为所谓“八景”,不但有固定的实物,而且还有长期生于斯长于斯的村人们的体验和感觉,即村人们对周边环境的美感,这种美感是审美的积累和去粗存精,绝不是初来乍到之人所能领悟和欣赏的。只有把玠溪的土地、玠溪的山水、玠溪的环境看成是自己生存和生活的有机整体,作为是自己家园和热土人们,才能领略感受。就是实在不移的景观,如那天在峰峦缺处明,日落西沉群山托的景致,也是在平原和城市的人所无法体验的。
“玠溪八景”是多少代村民的审美总结和生活体验,而且是极富诗意和神韵的总结。为了使大家对八景中的实景和所处位置有所了解,不得不作一番没有诗意的简介。
九州峰,海拔877米,为贵门山最高峰,也是天台山脉的高峰之一,位于玠溪村西南。“九峰插秀”因是远景,一般相机难以拍到,而且还是动态景象:“旸谷未升先照顶,阴云乍起欲移峰”,太阳未升,九州峰顶已明光一片,每逢阴云乍起,云气飘动,山峰也动,似乎要把九州峰移去。在玠溪看九州峰是最好的角度,在九州峰下的上坞山(又称九州山)还看不到那样好看的山峰。但要拍照片就难了,“九峰插秀”就是九峰插云,这云应当是好看的云,好看的云就很难取景,这里的“插”还是动词,就更难抓到这一瞬间了。
“百步凌霄”在村东,古时有条上坡路,铺设石阶号称百步,沿阶而上,到了云山高处,是谓凌霄。这路现在已成为水泥路,直通里南乡的毛立坪村,但尚有石阶遗存。“秋净登高多爽气,天空望远绝尘嚣”。现在的“云山高处”就是玠溪水库的大坝,登坝观景比当年不知要“多爽气”。我这样解释仍然未能把“百步凌霄”的景致讲出来,这只是登临的感受。诗画相通,可以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但诗与画又不同,诗可写感受,而画和照片不行。
“屏山春晓”景中的屏山在村南,因似屏风得名。“玠溪风景最宜春,点缀屏山物色新”。“春晓”是最先透出春消息:草木积翠蒙茸,轻红出没于淡烟中,以此为背景,“杖履伊谁岩上立,钟陵画里合添人”,村民站到屏山的岩石上,那就成了画中人。
“石井秋澄”的石井在村口,离玠溪还有好长一段路,它写的是石井潭及周边景色,“石井秋来彻底澄,碧波风皱晓寒凝”,还有“桥横曲涧”等句,今桥已不存,潭边杂木悬藤依稀。石井潭上原是一处绝壁临涧的关阳岭,是进村必经之地,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关隘,当年日本鬼子就是畏惧这关口有险,不敢进村,因而宁波有所中学迁来村里开课教学,安然无恙。石井潭之上方原有一巨石,中间开了一条缝,只容一人通过。此处已开辟成公路,进村也不必翻山越岭了。
“玠水重围玉带双,一轮皓魄两沉江”,是指村中穿境而过的玠溪,其上游由两条小溪汇流而成,所以玠溪之溪在村中又称双溪。现在双溪汇流处筑有“春晖亭”,亭下偌大一片石滩已抬高地坪,建成中心广场,内设健身器材。“双溪夜月”是玠溪村的近景。当年的双溪两岸,都是自然块石堆砌的护岸,岸线高低不平,走路不便;走到对岸,都是踏石涉水而过,村中只有个别地段有简陋的木桥。溪底更是涧石自然杂陈,曲涧乱流。不像现在,有块石砌成的护岸,岸上已建成水泥路,有正规水泥拱桥3座、水泥便桥5座,两岸往来已很方便。溪底也整治改造一新,建有多段梯次式滚水坝,以加深水层,利于鱼类生存,溪中石斑鱼已数量可观,它与其它鱼一起,有时还成群出没呢。村里还作出不成文规定:不准往溪中倒垃圾,鱼可看而不可抓,村民都能自觉遵守。因而被绍兴市评为生态卫生村。玠溪水是南山水库最上游的水源,村民的良好卫生习惯,也是为保护水源作出了贡献。
“双溪夜月”是当年农耕文明时代,玠溪村民人人可观赏的风景。月光映波光,云影随人影,一条玠溪水,给村民带来多少忙里偷闲的眼福。谁说近处无风景?玠溪村民的近景是近在门口的风景!即使是在现在,路灯放光华照亮了两岸,家里看电视按厌了遥控器,出来到岸边走走,听流水淙淙,看银光泻落溪中,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清晨无事睡方浓,唤醒幽人何处钟?”“两院晨钟”之景观在现在玠东桥畔,保护古木大榧树旁边,原来建有依天寺,院内有钟。逆溪而上,在原先玠溪小学地址,曾建有回龙寺,寺内也有钟。每天清晨,两处钟声齐鸣,因玠溪四面围山,钟声“远近参鸣”、“后先递响”产生回音,使钟声更响。往昔岁月,玠溪村民就是听这寺钟而劳作生息的。现在“寺”已不存,“钟”又何用?有频频电波传来信息,村民也看市场变化和生活潮流而安排生产生活了。
“马鞍积雪”,马鞍山在村南,有两处:大马鞍山和小马鞍山。村民中传说,山形酷似马鞍,且小马在前,大马在后,大马不回头。以这样的山形风水,佑护着村民族人子孙繁衍,休养生息,因而才有今日玠溪村的繁荣兴旺。诗中所写是雪景,也是村民人人可赏的近景。“晶莹渐向云中出,皎洁宜从月下看”这是山区村民独赏的雪景,城市人理解不了,城市雪多成灾,要动员居民扫雪、除雪,怎能欣赏雪景的妙处呢?
村西凤凰山,山形酷俏欲飞之凤凰。现山麓建有凤凰祠,敬拜的是宋代清官、被毛主席赞许过的胡公。凤凰被人们视为吉祥鸟,凡有凤凰来栖,必是风水宝地。诗中写凤凰山早晚景象:“朝霞纷郁辉千仞,暮景昭回灿五文”,这是看的;还有听的:“松风竹露清音好,胜似歧阳千载闻”,意思是说,天籁之声总是长久耐听的,它不会流行一阵而短命。凤凰山是离村最近的登高望远处,据陪同采访的陈海福同志讲,他当年担任玠溪人民公社领导,住处就在凤凰山上,夏天特别凉爽,村里有什么动静也能看到听到,凤凰祠下有个“紫光亭”,亭有对联:万壑松篁和神韵,一溪风月印天光。总括了玠溪风景的特征。至于八景诗,只是前人形之文字的体验总结,今人大可不必受其局限。比如“百步凌霄”和“双溪夜月”景致的重塑创造,那是比前人更臻完美的创新。相信玠溪村民,在建设小康和谐社会中,一定会把山村打扮得更新更美,一定会创造出更新更美的风景。
在玠溪村采访,不时会听到一些传说、掌故。我发现村中老屋多砌石墙,大概是就地取材利用石料,可节约建房成本。听说玠溪某大山石头堆里,发现石头上有用竹呼梢打过的印迹。据传说是当时神仙在村里造城墙,就使法术叫石头变成猪、羊走兽,自己走到指定地点,石头们不情愿就挨了打,留下竹呼梢印。有竹呼梢印的石头我没有看到,城墙脚址却看到了。以村的规模造城墙,想必村中多殷实之户,为防盗匪才有此举。长乐镇的石砩村也造过城墙,至今还有遗存。玠溪村的城墙已荡然无存,其城墙脚址也造成水泥路面的村中通道。放眼望去,村中三层以上的现代化建筑比比皆是,石屋石墙只是作为今昔对比的实物。幸好村中石头砌成的城墙不存,不然规划建设新农村,又要多一道拆墙工程,岂不费事!
如果你想探景寻幽,现在已开通了玠溪村到嵊州市城区西站的班车,采访旅游还是方便的,到时候你就慢慢欣赏玠溪的文化和风景吧。
(本文作者:嵊州市贵门乡雅安村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退休干部,从事宣传文化工作30多年,边疆工作43年退休回沪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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