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7月14日,嵊城沦陷。翌年4月16日,日军40多人进驻长乐,设立了据点,营房开始设在二村洋屋内,后移至下坎头油车厂房内,并在西房桥头和桃花山顶建起碉堡,用来控制长乐至东阳的公路线。那年,我虽仅16虚岁,被派充当民伕,和群众一道,去替日寇做小工。一天,我背了一块木板和大家上了桃花山,看见山顶上碉堡南面的树林中,已有很多树被子弹刮去树皮,或倒下树枝等,日寇驻在那里已惶惶不得安宁。所以,桃花山顶的碉堡,时间不长,被国民党的唱凯部队派战士捣毁了,还击毙日军7名。尸体被日寇运回长乐火化。其后,日军士兵常有失踪。他们被长乐志士冒着生命危险,趁夜间摸了西房桥头的岗哨,出其不意,用绳索套住日兵脖子,反身背起,拖了出去,时间不长,这名日本兵就气绝身亡,然后毁尸灭迹。老百姓称之为“背猪猡”。
日军驻长乐时,带来了一名汉奸,名叫包光林。这位汉奸翻译又带来了两位妻舅,名叫大方和小方。包翻译派他们组织几人,穿上便衣,深入到民众中去搜集情报,干起了特务工作。而他们趁这一机会,无恶不作,特别是那小方,是包翻译的小舅子。小方名方志国,长乐人为他起了一个绰号叫“花洋袜佬”。他仗着翻译姐夫的势力,闯进商店,要什么就拿什么,从不付钱。他还抓去店里的“学生仔”,罗织罪名,向店主敲诈勒索,店老板不得不拿钱去将学徒赎回,弄得商店难做生意。他最爱女人,见了漂亮的姑娘,就跟踪进行强奸,被奸的先后已达数十人之多,使长乐百姓恨之入骨。
长乐也成立了维持会,设在三村的子玉公祠内。他们表面上为日军服务,实际上为了保护百姓求得安宁。维持会会长钱高振和躲避在离镇20华里的小崑村的联乡中队长钱曾佑是嫡亲的叔侄关系,所以他们常有往来。小方在长乐的所作所为,也早传到小崑,激起了队员们的仇恨,决心要除掉这位恶债累累的汉奸小舅子。联乡队和维持会就订出了一个除掉这位恶贯满盈的花洋袜佬的计划。
驻小崑的联乡队派出了四名精干的队员,由钱高飞带领,潜入长乐,伺机行事。机会终于来了,1943年6月29日(阴历五月二十七日)傍晚,四名队员早早来到“可庐”里面,可庐即云樵公祠,地处后街通往大街的一条小墙弄,房屋比较宽敞,有楼,屋后还有园地,四周都是高房。因为这里比较隐蔽,所以成了长乐头面人物聚赌、玩乐的场所。小方也常到这里来。钱高飞走进可庐,就坐在一把籐椅上,拿了一张报纸,假装看报,其余几人躲进里屋。不久,小方被和他经常往来的乌烟老三诱进可庐。当小方进屋,坐在籐椅上的钱高飞立即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今天的《东南日报》消息可多呀!”说着说着,一颗子弹从报纸后面射出,正中小方胸膛,小方立即倒地乱滚。躲在里屋的其他三人,很快冲出,又向小方踢了几脚,花洋袜佬就断了气。他们赶紧将小方尸体拖到后园,由钱松松(一说曹德金)进行分尸,装进早备好的两双箩内,下面垫了草灰,上面也盖了草灰,连夜分两担挑到村外,丢进“千人塔”中。千人塔是过去因卫生条件差,初生婴儿夭折多,让人丢死婴的场所。我家在后街,与娥媚弄仅20米之遥,当我第二天上午走过娥媚弄时,见可庐大门还是关得紧紧的。这一切都干得干净利索,根本无法将消息传到包翻译的耳朵里去,而在长乐的老百姓中,消息是不胫而走。
当夜,包翻译发现小方没有回家,预感可能被害,何况驻长乐日军已多次出事。他首先到设在横街的瞎子店里去算命。瞎子说:这次小方走得远了,过些日子会回来的。这一来,包翻译更急了。他立刻去找常与小方在一起的乌烟老三。老三的老婆告诉他,老三也于昨天外出未回。包翻译更急了,扬言要与老三算账。为此,维持会在石鼓岭找到了一位已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乞丐,让他来冒充乌烟老三抵命,穿上老三的衣裤,还将他弄得面目全非,在下市头即大街东首的水碓厂里,摆起了灵堂,由老三的家属来守灵。老三的老婆在灵堂上哭得毕真,使人听了,以为是真的。她还说:老三是被游击队枪杀的,小方也被游击队抓去了。其实老三早逃到小崑,躲进了联乡队。而包翻译又把新同和的小老板高传炎抓去拷问,要他供出小方的下落。长乐商界立刻以罢市来和包翻译抗衡。因包也得不到高传炎的口供,只好将他放回。但还是不肯罢休,扬言要血洗长乐。这样,就要祸及众多无辜百姓了。
为了解决这一越闹越大的事端,乡绅钱曾锡想到长乐商界的钱元瑞和县里的汪正金是至亲。原来汪正金的儿媳,就是钱元瑞的姐姐。他立刻赶到新屋(现属石磺镇),找到了躲在张味真家的钱元端。张味真是有名的教育家,知识渊博,解放后任浙江图书馆的研究员。他是钱元瑞的岳父。钱曾锡向钱元瑞讲了长乐的情况,请他到县里去找汪正金,通过汪正金向日军控告包翻译在长乐的罪行。当时汪正金是县商会会长,经他向驻嵊日军联络官高桥控诉了包翻译在长乐的劣迹,高桥听了,才知包竟为了一位小舅子,在长乐闹得太大了,以致激起了众多百姓的愤怒。他联想到日军在长乐屡屡出事,预感不安,立刻于第二天即7月4日亲自赶到长乐,走进维持会办公室,叫来包翻译,当着大家的面,搧了他几下耳光,又叽叽咕咕训斥了一顿,把他和连他的同伙带到县城监禁了起来。
小方的死,给长乐人民出了一口恶气。包翻译的监禁,使长乐百姓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也使日军在长乐失去了一只臂膀。随后,因西房桥被炸,切断了日军从长乐通东阳的公路线,使他们在长乐感到自身难保,只得于1944年的3月17日夜间偷偷地溜走了。日军驻长乐从1943年4月16日进驻至第二年3月17日撤出,只待了11个月。
(本文作者:长乐镇人,现住城关镇,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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