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籍传教士谢乐门夫妇于1937年5月、1938年8月先后来到中国的浙江嵊县，他们把嵊县作为在中国的第一个家，做了十多年传道的事工。在嵊期间，谢乐门每周都会忠心地给他的两个姨妈和自己姐妹写信，给远在英国的亲人，报告自己在中国的经历。
《种子落在泥土里》一书的封面，图为身穿中国服装的谢乐门夫妇
1998年6月，谢乐门的妻子佩基去世。随后，谢乐门的女儿赛瑞以母亲在中国的简要回顾文章为框架，对父亲的书信做了相应的摘录，合编成谢乐门夫妇书信集《种子落在泥土里》。书中不仅记述了谢乐门夫妇在中国颠沛流离的传教生涯，而且也见证了日寇扫荡和入侵中国的罪行，主要是在嵊县县城所经历的日机轰炸和逃难生涯。
就在谢乐门到达嵊县的1937年7月，日本侵略军对中国进行大规模进攻，中国抗日战争从此开始。同年11月上海沦陷，12月杭州失守，抗战形势十分严峻。当时的嵊县成了避难场所，这里每四个人就有一个是从上海和杭州过来的。在这里找不到工作，人们生活艰难，又是人心惶惶的。1938年12月3日，嵊县县城首次遭日军飞机轰炸。此后，日机开始频繁轰炸。1940年10月起，日军多次流窜嵊境。1942年7月14日，日军侵占县城，嵊县沦陷。谢乐门在书信中概述了当时的状况：“频繁的轰炸，大屠杀，战争带来的疾病，无家可归等因素加强了人们之间的友谊。许多人在我们家避难，我们住在一起。”
谢乐门夫妇在书信中记述的日机轰炸主要有三次。第一次是谢乐门第一个孩子凯瑟琳出生的前一天，即1939年5月22日。书信是这样记述的：
“有五六架飞机轰炸这个城市，投下了14个炸弹。这个城市的中心受到严重破坏。警报拉响的时候，我和佩基刚刚出去散步，开始的时候我们没太在意，因为以前经常也拉警报但没有情况。然而这次真有飞机来了，在城市上空盘旋，垂直下降，在我们头顶上发出可怕的轰鸣。我们迅速闪到墙边，那时我们恰好在一个中学附近，我们想他们可能会像前几次一样把学校作为轰炸目标。那时我们抱在一起祷告求神。当要决定走那条路回家的时候，佩基建议了一条路，这路离炸弹投下的地点还很远，如果我们走另一条路的话，我们肯定恰好在轰炸的区域中央。”
在1940年1月29日写出的书信里，第二次记述了日机对嵊县县城的疯狂轰炸：
“星期三(即1月24日)就在刚吃完晚饭的时候，我们看到一架大飞机从西面飞过来。我们在外面的花园里看着。飞机似乎在朝正东飞，然而它到郊区后又返回冲着我们飞过来。我们听到引擎熄火，飞机猛地扑过来——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迅速地冲进小小的防空洞。有两个小手榴弹在离我们300码的地方掉下来。有一个没响，另一个炸死了一个人，伤了三个。第二天早上，警报再次拉响，短时间内什么也没发生。后来我们听到引擎的嗡嗡声就飞奔到楼下。从北方飞来6颗很大的炸弹，似乎正冲我们而来，……我们迅速钻到防空洞里。炸弹落下的声响很大，整个地都晃动。我们知道响声离我们很近，直到听到他们的恐怖活动结束，飞机离开后，我们才出来瞧瞧。出来后见到的就是巨大的尘土堆，就像烟雾似的。短时间内，敌人扫遍了整个城市，扔了30颗炸弹，财产损失巨大。……炸死的约有50至60个人，炸伤的人也有这么多。前天的炸弹给人们提了醒，许多人逃到山上去了，目前市里面实际上没有人了。这些天最害怕的就是大好的晴天，那样的话日本人会径直过来的。”
1941年春节期间，谢乐门突然听说绍兴一夜之间被日本军占据了，宁波和奉化也快沦陷。嵊县东面和西面的战争都很激烈，有一次日军离城30里。嵊县，尤其是白天轰炸最密集的时候，几乎完全撤空了。自从日军强攻以来，嵊县县城定期遭到轰炸。同年6月11日，谢乐门在书信中又一次记述了日寇对嵊县县城的严重轰炸：
“5月17日，16个轰炸机雨点般地扔下150至200颗高爆炸的燃烧弹，现在人们称之为“放大火的日子”。……我们挤在防空洞里的时候，飞机的轰鸣、房子的倒塌声和炸弹的轰炸声混合在一起，发出可怕的声响。17号我们出来后，家已经面目全非，整个城市简直就是一团烧着的火，有些地方火烧了整整三天，超过一万人无家可归。……我们的房子上面画着一面很大的英国国旗。尽管门上到处都是弹孔，墙上还有子弹，人们还是认为我们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在日本军占领期间，教堂成为容纳妇人和孩子的天堂。”
由于日机的频繁轰炸，为了孩子安全，谢乐门让佩基带着孩子走远一点，到农村去，住在一个离家5里远的草棚里。1941年6月29日(星期日)凌晨3时，收到空袭警报后就起身，整理好行李，吃了早饭就到那边去了。草棚内房间里一无所有，居住条件很差，但比县城安全多了。常住在这里的那家人很和善，对佩基的照顾也很周到。
1941年12月8日，日本人袭击了珍珠港，美国卷入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同住在一起的一对加拿大夫妇肯和迈贝斯从收音机上听到这个消息后，转告了谢乐门夫妇。一天晚上，日本人击落了美军的飞机，飞行员逃脱后，被带到谢乐门家里躲藏起来，一直到后来安全返回美军基地。随后，加拿大夫妇又告诉谢乐门夫妇说，日军正在离嵊县15公里远的地方向这里快速行进。此后，谢乐门一家与加拿大夫妇一家一起走上了逃难之路。佩基对当时情况作了这样的记述：
为躲避日机轰炸，谢乐门夫妇逃到家后面的山上。图为佩基为孩子预备食物。
“1941年12月30日清早响起空袭警报，我们和休、格文逃到家后面的山上，在坟堆中桑树的庇护下度过了一天。等一切清理好已是黄昏时分了。飞机扫射和炮轰城市一整天。大批的士兵也来聚集在山上，我们听到士兵被命令一直扫射完最后一发子弹，再与敌人一个人一个人地搏斗。听到这些后，我们很警觉，筋疲力尽地赶回家，我们的长官命令我们迅速离开，越快越好……。第二天一早，我们朝天台出发，一路上挤满了难民。每当日本军的飞机上的机关枪朝我们所在的路扫射时，我们就在路边找地方躲避……。”谢乐门在1942年1月6日的书信中，对上述事件也作了这样记述：“12月30日，日本人离嵊县很近了，我们只得逃离谋生。我们能听到大炮朝北轰炸的声音。我们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很多里路，每当飞机在头顶盘旋，我们就冲向路边的沟渠躺倒，让小孩子躲在我们身下……”
1942年1月，嵊县被日军入侵。在此前，谢乐门夫妇已离开嵊县。他们经历了艰难险阻，翻越层层高山，一边逃难流浪，一边在途经地带开展宣教事工；历经天台、丽水、仙居、临海、黄岩、温岭等地，直至1944年7月踏上归国旅程。在日军占领嵊县期间，谢乐门夫妇居住的房子被日军占据，设立了指挥总部。后来撤离时，日寇卷走了家中大部分东西，只剩下一把椅子和一个空罐子。1945年8月，中日战争结束。同年11月，谢乐门重回中国考察。随后，谢乐门夫妇先后回到嵊县，继续在嵊县开展宣教事工，直至1950年12月离嵊回国。
(本文作者：系嵊州市档案局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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