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传统习惯就是要知恩图报,中国还有个传统习惯就是与邻居分享美食,你包了饺子送我一碗,我烙了饼送你几张……
端午节到了,家家吃粽子,无论南方还是北方,无论是东部还是西部,在这点上很统一。关于粽子,我有两个故事。
一个发生在四十年前,应该是1978年吧,我在连队当兵。端午节来临时,妈妈来连队看我,提了一网兜热乎乎的粽子,是她亲手包的无比美味的肉粽子。妈妈一到我们分队宿舍,就被我的战友们亲热地围住了,一帮女兵阿姨长阿姨短的,叫得非常亲热,跟肉粽子的香气汇合在一起,形成一派欢乐的节日气氛。妈妈自然客气地说,你们也尝尝阿姨包的粽子吧,女兵们都不动手,说阿姨不用了不用了。
坐了一会儿,妈妈就要走了,我将她送到营门口,往返也就是十分钟吧,等我回到宿舍时,网兜已空空如也,一个粽子也没了。
看我傻眼了,旁边的战友不好意思地说,我只吃了一个啊。另一个战友说,我才吃了半个,是和某某分的。后来才知,还有其他班的战友们循着香气找来分享的。我自然不好意思追究,只有收拾了网兜作罢。
妈妈知道我没捞着吃后,又专门包了几个送来。这一回,她没进我们连队,把我叫到大院门口的传达室,让我坐在那儿先吃两个,然后再回宿舍。粽子还是热的,我吃的时候,香气在传达室弥漫,坐在桌子后面那个值班的人,时不时瞟我几眼。他是馋呢,还是恨呢?真是不得而知了。毕竟那个年月,吃的东西少之又少,何况还是那么香的肉粽。
嵊州人是端午节吃麦镬烧的,当然也有许多人吃粽子,过年也吃粽子。我童年时代生活在杭州,吃的粽子都是妈妈包的,一包就包很多很多,包好煮好,一串串挂起来晾干,每天都吃,一直吃到元宵节以后。我常年离家,每年回家过春节时,妈妈就已经准备好了包粽子的物品,妈妈总是说,这次让你吃够。于是我跟着妈妈,也学会了包粽子。手艺虽然不及妈妈,也还过得去。
但成都的市场上很难买到粽叶,当然也因为懒,我自己成家后,从没包过粽子了。手艺荒废,直到前年。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粽子故事了。
2011年我在美国生活了三个月,和谢老师夫妇住在一起。有一回我们俩去超市购物,竟然看到有粽叶卖,又宽又长,特别好。我立即宣称我会包粽子。谢老师很高兴,马上买了粽叶和糯米等。但捆粽子的绳子一直没有合适的,最后买了放风筝的绳子来替代。
端午节到了,我开始大显身手了。还好,手艺没有丢掉,一包就成功了。只是肉粽子调味时偏淡了。第一锅出来尝了之后,又加了酱油,第二锅就比较理想了。
我们把品相最好的挑出来,打算分送给朋友。这时谢老师提议说,我们给南邻也送几个吧?
南邻就是谢老师家的美国邻居,因为住她家南边,被她称为南邻。南邻非常友善,经常热心帮助他人。尤其男主人,像雷锋一样,比如下雪天铲雪,他会把谢老师家的路也一并铲了;又比如谢老师家割草机坏了,他会帮忙修,或者帮忙打电话请人来修。
我自然赞同,中国的传统习惯就是要知恩图报,中国还有个传统习惯就是与邻居分享美食,你包了饺子送我一碗,我烙了饼送你几张。何况能让美国人民品尝一下中国的美味儿,尤其是出自我手的美味儿,多么难得。
我们挑了几个又大又饱满的,品相好的,放到篮子里。恰好那天谢老师还做了韭菜合子,于是又加了几张韭菜合子在里面。
接下来谢老师给我下达了第二项指令:你要用英语告诉南邻,我们送去的是什么东西。
责无旁贷,我只好上网查粽子的单词,查到了,Rice dumplings,我还反复跟着网络念了几遍。但韭菜合子查不到。谢老师果断地说,你就告诉他,这是中国的三明治。
我们俩就端着Rice dumplings和中国三明治,前往南邻。门开了,南邻的雷锋大叔出来了,我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说,请品尝一下我们包的粽子,还有中国三明治。希望你们喜欢。
雷锋大叔很疑惑地看着我们,我涨红了脸,又结结巴巴复述了一遍,南邻大叔至少明白,我们是来送食物的(以前谢老师曾送过饺子),他接过了篮子,微笑并点头致谢。
打那之后,一个悬案就留在了我的心里:他听懂我说什么了吗?他们喜欢吃我包的粽子吗?他会不会像那个段子里说的,把粽叶也吃下去了呢?
有些悬案是永远无法破解的,只能挂着。生活因此而变得丰富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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