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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圆桌之“家乡那年种荞麦”
来源:嵊州新闻网-今日嵊州 作者:王鹏 2020年07月28日09:36:37 

  上世纪70年代,已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记得清清楚楚的是家乡严重干旱的那一年。

  天上白云纵横飘忽,阳光焊星般灿烂。午后太阳更毒,热辣辣的阳光如同炉中燃烧的火焰,灼得炙人。沉闷的空气如凝滞一般,让人窒息,让人发狂。

  门口的杏树枝条,也像生病一样,耷拉着一动也懒得动一下,无精打采地低垂着。杏树叶子被阳光烤得卷起了边。

  老屋弄堂里镶嵌的鹅卵石,裸露着的阳面被太阳烤得滚烫,如同灶堂里刚煨熟的番薯。

  家乡是丘陵沙地,沿山沿坡任势而布。这里窄窄的几块,那里长长的几垄,方不见方,圆不成圆。酸性土壤,土地贫瘠。锄头稍用力砸下去,便会“嘭”的溅起火星零星四射。

  山塘水库、稻田暴晒成灰白色的龟裂状,张开的裂缝似乎要把我们的小腿吞入。旷日干旱已然肆虐成灾,连日常饮水都成了人们担忧发愁的一桩心事。村民想法子,到干涸了的水库底里掘井蓄水,似乎与老天爷较上了劲,极具耐心地打一仗抗旱持久战。

  山坡上的泥土,成了干渴的炒粉状。一脚踏去,泥尘四扬。阵风吹过,裹挟着热浪层层翻滚,搅动了松散的尘土,卷起的尘埃弥漫整个山冈。

  似带状的番薯地仰躺在山坡,灰绿的叶片被炙热的阳光烤得卷成了一个个筒形状,裸露的灰红茎蔓,筋脉挺露,似暴涨的血管布满在隆起的地垄里。

  不远的土包上传来一群麻雀稀稀拉拉的尖叫声,它们为生活起起落落忙碌着。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持续干旱烘干了大地,烤焦了山林,枯了禾苗草木,也焦了农人的心。

  在饥馑年代,过惯穷日子的农人,最怕饿肚子。百年一遇的干旱,播种玉米的时节已过。久旱让习惯了低头忙碌的人们开始仰望天空,眼眸里满含着祈盼,盼望一场突如其来的甘霖从天而降。

  农民从土里刨食,讲究的是播种时节。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农人以农谚的方式,口耳相传,累积成公共记忆。农时,是农耕最为重要的时间节点。农人恭顺畏惧时节,仿佛都在追赶时间,同样农作物也被时间追赶着。

  生产队长眼瞅清澈无云、烈日如炬的天空,目光里呈现出若许迷茫般的惆怅,心情异常沉重。他一声接一声地叹息,这叹息沉闷、冗长而又渗透着一丝绝望。他渴望的是能从汗水洒下的土地里回馈给自己的收获,如今逢上少有的旱灾,收获成了渺如云烟,脸上不禁泛起了一层厚重的愁容。自觉这样的天气倘若继续下去,表明秋收可是无望。他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寻思,忧心忡忡同村干部谋划重新播种秋季作物。大家一致提议到县种子公司申请调拨荞麦种子,组织社员抗旱自救,自救的办法是由玉米改种荞麦。荞麦因为产量低,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往往成不了优选种植的作物,这种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荞麦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汉墓出土实物里就有荞麦种样。它是一种当年生的草本植物,也是一种粮食作物。荞麦株矮茎短,叶片呈翠绿。它生性卑贱,不择土壤随地种植,抗旱耐贫瘠,生长期短,繁生能力强,而且不用除草杀虫,是最适合丘陵种植的旱地作物。

  荞麦茎干呈暗红色,表面光滑洁静,绿叶、白花、黑籽,叶片呈椭圆形状,细碎而纷披,在秋日干燥的空气中密簇地蛰伏着。它茎干纤细柔软,但不是匍匐在地面,只是不像麦秸那样苍劲挺拔。荞麦的茎与茎枝枝相扶,簇簇缠绕,互为依托。微风掠过,荞麦从头到脚都会活泼地荡漾起来。

  天高气爽的季节,在秋阳照射下,荞麦一朵朵细碎的白花竞相开放,花色娇艳。每株有十几朵花絮絮叨叨搭成一团,花瓣相交相叠,拉扯拥吻,连成一片繁茂灿烂。簇拥在一起的荞麦花像一群胆怯的小姑娘,见到陌生人,低着头,耷拉着下颌,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手挽着手紧箍在一起。枝摇叶摆,随风起伏,花浪如波。荞麦花透出淡雅而清纯的芬芳,招引来大批蜜蜂,采蜜授粉。生气勃勃的荞麦为略显单调的秋天增添一道亮丽的色彩。

  夜里,银白冷滟的月光倾泻到荞麦地里和洁白的荞麦花融成一片,交相辉映铺满山坡。微风吹过,朦胧中见花如海,一浪又一浪地挤拥着前滚。

  荞麦成熟时,会结出赭黑三棱形的籽,酷似毒蛇头部的形状。掐几颗饱满的荞麦,用手揉搓,将薄薄的黑衣脱离出来,摊开手掌,低头轻轻一吹,粉乱的杂屑随风飘散,透露出米粒大的白色荞麦。人们用热辣辣的目光注视着田野赐予的实物,激荡起无限的希望。

  待到开镰脱粒去壳后,碾磨成粉。母亲最拿手的是粗粮细作,用碾磨成粉的荞麦做成荞麦馃、荞麦饼、荞麦糊、荞麦面。这也着实难为了母亲,因为她时刻想着的是如何为那些简单的食物做出新的花样,运用匠心独特的办法,翻着花样让我们吃出不同的味道,在物质匮乏年代品出母亲的味道。

  冬日里,温煦的阳光把老屋房顶染成一片熟悉的金黄。敞坐在靠墙的屋檐下,一家人焐着暖阳以荞麦为食。虽然少了味蕾上的刺激,可当揭开锅盖,热气腾腾,荞麦清香四溢,便食欲大增,倍感温馨。

  母亲闲暇时还会到城里扯几尺粗布,缝成枕套,用荞麦壳充填。淡淡的荞麦味,清而不浊、松而不散。枕着睡觉,柔软舒适、舒筋安神。

  荞麦食药同源,有极高的营养价值。特别这些年来,人们生活好了,更多的人注重养生,粗粮细吃,专门寻找无污染绿色食品。荞麦是谷类作物中最集营养于一身的作物。荞麦虽属粗粮,却含有丰富的植物纤维、植物蛋白、烟酸、芦丁,有降低人体血脂、血糖、保护视力和预防脑血管疾病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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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何东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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