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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雕塑的一代宗师--戴逵
来源:嵊州新闻网 作者:金向银 2017年01月24日16:39:40 

  戴逵(327-396),字安道,谯郡铚县(今安徽省宿县)人,官宦世家,随父戴绥居京都建康(今江苏省南京市)。年少博学善文,工书画,且乐巧思,有灵性。相传十来岁时,以蛋清拌瓦灰为泥,制成小碑,自刻碑文,戏称“郑玄碑”,见者惊叹。常独坐长江岸边,静观渔舟穿梭,尝作《渔翁图》,长史王蒙观后叹道:“此童非徒能画,亦终当致名,恨吾老,不见其盛时耳!”陈留(今河南省开封市)范宣,博综群书,尤精三礼,善画,隐而不仕,声望齐鲁。逵闻风宗仰,上门拜师,从学有年,宣爱其才,以兄女妻之。回京后,矢志不仕,游艺画绘、雕塑、音乐。戴逵在瓦棺寺作“五世佛像”、顾恺之维摩诘壁画和狮子国(今斯里兰卡)贡品白玉如来,世称“三绝”,戴逵因此名声鹊起。

  东晋永和八年(352)七月,武陵王司马晞出任太宰,掌帝室内外事务,权倾朝野。一日,命侍者令逵弹奏。琴乃知音共赏之物,逵深以为耻,竟摔琴告使者曰:“戴安道不为王门伶人。”不久,避居剡县。兄逯,恐祸及家门,抱琴代往,随即入仕,至永和十二年(356),兗州刺史荀羡镇下邳(今江苏省睢县),逯已为参军,守泰山。后为谢玄北府兵战将,建功淝淮,官至大司农,封广陵侯。

破琴入剡舍是焉取

  戴逵来剡时,年约25岁,高僧名士荟萃的剡县又多了一位著名的艺术家。名士郗超(336-378)字嘉宾,尚未仕,别业剡南沃洲,从支遁、竺道潜、于法开等高僧研讨佛理。其祖太尉郗鉴,为王羲之岳父。父郗为临海太守,万金巨富。超出百万资,在剡山为戴逵建精舍,逵与亲友书曰:“近至剡,如官舍。”其址在县城北星子峰南坡,下即秦始皇使人所凿剡坑。唐朝时改建招隐寺,宋易名依吟阁,明清时为闲闲庵,今即戴望村村委会所在地。

  剡县含今嵊州市、新昌县,面积近3000平方公里,四面环山,四明、天台、会稽山脉连绵抱合,中间是一片约500多平方公里的坦地,地形像一个聚宝盆,是闽浙丘陵中一个典型的构造盆地。这里山水兼备,生活资源丰富,农耕兴旺,而交通比较闲塞,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地貌单元。“二火一刀可以逃”,道家以“剡”为谶,称为福地,或曰避地之乡。戴逵《闲游赞》曰:

  岩岭高则云霞之气鲜,林薮深则箫瑟之音清。其可以藻玄莹素,全其皓然者,舍是焉取。……然如山林之客,非徒逃人患,避争斗,谅所以翼顺资和,涤除心机,容养淳淑,而自适者尔!

  东晋立国后,大量北方世族和士夫南迁江东,会稽属望地,剡溪嶀嵊素已著名,戴逵为了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理想环境,实现终身为之奋斗的浩然之志,故以剡县为“舍是焉取”之所。他和历史上一般的隐逸不同,富有创造精神,故《晋安纪》曰:“多与高门风流者游,谈者许其通隐。”通者,学识渊博,多才多艺,“足以干天下”。逵以“放达为非道”,批评竹林七贤“好遁迹而不求其本”,是“无德而折巾角者”。他是一个有浩然之志,并为之而奋斗一生的伟大艺术家。

  戴逵入剡时,王羲之为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以文章冠世的孙绰为其右军长史。李充为剡令,母卫夫人卒,正在独秀山墓庐守丧。著名廉吏阮裕,隐居剡城,修行德业。司徒蔡谟,携子蔡邵、蔡系,择居沃洲一隅。谢安高卧东山,潜心培育子侄,积聚势力,为东山再起作准备。游走于会稽剡溪间的还有时称玄言第一的名士许询和道士许迈。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咸康至永和中,高僧络绎来剡,立寺而居,研究般若,授徒行道。竺法深,大将军王敦弟,筑寺沃洲水簾尖,竺法友、竺法蕴、康法识、竺法济皆其神足。支道林为般若六大家之一,居沃洲小岭,于石城山立栖光寺。昙光或名帛僧光,建石城隐岳寺。于法兰率弟子于法开、于道邃,于石城山足建元化寺。还有王导之弟释道宝和白道猷、竺道壹等。这么多高僧云集沃洲,自立门派,相互答难,加之郗超、谢敷等名士参于其中,佛儒玄理,共冶一炉,剡县顿时成为东南佛教中心。至刘宋元嘉间,实相派导师僧导弟子昙济道士,从寿春八公山东寺来沃洲孟塘山,筑寺而居,将各派学说汇辑成编,名曰:《六家七宗论》,为我国佛教第一部流派之作。六家七宗,除释道安本无家、本无宗未来剡,余五家六宗的法师皆曾居于沃洲:竺法深创本无异宗,支遁创即色宗,于法开创识含宗,释道壹创幻化宗,竺法蕴创心无宗,于道邃立缘会宗。戴逵笃信佛经,擅长佛像绘画雕塑,剡县无疑是他施展才能的人文圣地。

  戴逵来剡后,频频与高僧名士结交,访谢安,为其操琴。赴石城,听支遁讲经。王羲之邀他和许询住金庭,故有许家坂、戴公山。王子猷雪夜访戴成为美谈。和王元琳谒石城支遁墓,共游嶀嵊,醉饮露立亭,王元琳造别业于嶀浦孤山之南,即今姚岙附近,名曰:“神明境”。谢玄在剡溪口经建始宁庄园,与逵交往甚深,奏请绝其诏命,以全其志。嵊州逵溪、戴村,新昌雪溪皆为其游踪所至。在剡生二子,长子勃。太元六年(381)生次子颙,年已54岁。颙承父业,世称“二戴”。《剡录》以戴逵为剡中第一乡贤,工艺界尊为“雕圣”,与书圣王羲之合称嵊州“两圣”。

佛像雕塑民族化的奠基人

  东晋中兴时期,江南佛教以京都建康(今南京市)和剡县为两大中心。东晋后期,释慧远上庐山,遂成三足鼎立。这一时期,随着佛儒道三教合流,佛教民族化、人性化、民间化的趋向已十分明显。尤在剡县六家七宗论形成过程中,郗超《奉法要》开佛教民间化先河,戴逵《释疑论》对因果报应的批评,极具时代性和典型性。

  郗超从支遁游,与于法开辩论,精通佛理。《奉法要》洋洋4400余字,把儒道文化的忠恕、无为、道、理、法,和佛经相融合,使人生伦理和遵守佛法相结合。他提倡五戒曰:“不杀则长寿、不盗则长泰、不淫则清净、不欺则人常敬信,不醉则神理明治。”认为做官的“莅官不清,皆谓之盗”。忠孝之士应“务加勉励,良以兼拯之功”。待人要“见人之善,见人有德,皆当代之欢喜,不得有争竞、憎嫉之心”。认为:“行道之人,应慎独于心”。人应以善为怀,“是以一善,生巨亿万善”,“为不善于幽昧之中,鬼人得而诛之”。有了财富,“生不持来,死不俱去,宜及施恩行惠”。如此等等不一而言,堪称是一篇佛儒道合流的道德经。

  郗超为戴逵建宅,两人志同道合。郗超去世后,戴逵以历史和现实社会中的亲身经历和见闻,作《释疑论》,批评因果报应说,寄与庐山释慧远,与之展开辩论,往返书信七八次,历时一年有余。这是我国佛教史上第一次质疑因果报应说,庐山震动,舆论哗然。戴逵在给释慧远的信中说:

  “自少束修,至于白首,行不负于所知,言不伤于物类,而一生艰楚,荼毒备经。顾景瑰然,不尽惟己。夫冥理难推,近情易缠,每中宵幽念,悲慨满怀,始知修短穷达,自有定分,积善积恶之谈,盖施于教耳!”

  这和《奉法要》“鲧殛禹兴,齐楚享遗嗣于累叶,颜冉靡显,报于后昆,既已著之于事验,不俟推理而后明也。……安则有危,得则有丧,合会有离,生则有死,盖自然之常势,必至之定期,推而安之,则无往而不夷”如出一辙。郗、戴以现实主义的态度审视因果报应,认为苍天那个主宰人类命运的“冥司”是不存在的。“或恶深而莫诛,或积善而祸臻,或履仁义而身亡,或行肆虐而降福,岂非无司而自有分命乎!”人之初,性本善。戴逵认为,由于每个人的性格和欲望不同,行为也不一样,“人生而静,天地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性欲既开,流宕莫检。”主张“设礼乐以开其大朦,名法以束其行迹。”继承了儒家古文经学派的唯物观。

  佛学的民族化、人性化,同时带动了佛像的民族化和人性化,在这方面,戴逵父子则是开创者和引路人。《宋书。戴颙传》曰:

  自汉世始有佛像,形制未工,逵特善其事,颙亦参也。

  佛教传入后的一二百年中,画像和塑像或西国化,或虚幻化,工艺比较粗糙。戴逵进行大胆革新,以汉人的面貌形体为模特,进行去西方化和去仙气化的处理,开创了佛像民族化、人性化的进程。起初,有人看了不甚习惯,不太理解,《世说新语·巧艺》曰:

  戴安道中年画行像甚精妙,庚道季看之,语戴云:“神明太俗,由卿世俗未尽。”戴云:“唯务光当免卿此语耳!”

  丹阳尹庾和字道季,有才学,他批评戴逵画佛像太像人,不能摆脱人间的世俗,缺少佛的“神”韵。戴逵坚持革新不动摇,批评他像务光那样,离开人世八百年后回到人间,已经不知道现在的世事变化了。这虽是一则文学小品,却反映了戴逵开启佛像人性化变革的事实。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曰:

  “今之仪相,始自晋戴逵,刻制梵像,欲人生敬,时颇有损益也。”

  《全齐文》载谢赫《古画品》,称赞戴逵曰:“情韵连绵,风趣巧技。善图贤圣,百工所范。荀、卫以后,实为领褒。及乎子颙,能继其美。”把他推举到画史上一个很高的地位。

  宋米芾《画史》曰:

  汉时佛像,形制古朴,后晋明帝、卫协未尽其妙,逮及戴氏父子,皆擅丹青,又崇释氏,范赋彩动有楷模云。

  米芾崇拜戴逵,称赞他开创了佛像雕塑的妆銮之术。他家中收藏有戴逵画的观音像,《画史》记曰:

  戴逵观音在余家,天男相,无髭,皆贴金。家山乃逵故宅,其女舍宅为寺,寺僧传得其相,天男端静。举世所睹观音作天女相,皆不及也。

  文中告诉我们戴逵还有一女。米芾定居的润州(今江苏省镇江市)有戴逵故宅,供奉天男观音,为米芾所收藏。其女舍宅为寺。戴氏父子居剡县,观音像流传浙东,信者众多,与普陀山成为观音道场或许有关。这一问题,值得重视。

夹纻妆銮工艺的发明家

  戴逵既聪颖,又善巧思,养成了创造性的思维能力;加之画绘技术高超,平面图画为立体雕塑奠定了基础,因此在佛像民族化、人性化的道路上开创一代新风,成为我国雕塑业的一个里程碑。尤其是,他将传统的胚模制作技术,运用于雕塑中,创造了佛像制作的夹纻新工艺;又将传统的藻绘运用于佛像的裱彩,开创了佛像妆銮术,是我国佛像夹纻妆銮工艺的发明家。据唐释道宣《法苑珠林》载:

  自泥垣以来,久逾千祀,西方像制,流式中夏。虽依经溶铸,各务仿佛,名士奇匠,竟心展力,而精分密数,未有殊绝。晋世有谯国戴逵字安道者,……机思通瞻,巧凝造化,所以影响法相,咫尺应身,……准尺度于毫芒,审光色于浓淡,其和墨、点彩、刻形、镂法,虽周人尽策之微,宋人象楮之妙,不能逾也。

  夹纻的制作方法可分二类:一是先用泥塑制胎,后用生漆、棉泥、瓦灰制成胶合剂,涂在麻布上,粘贴在泥胚外面,干一层粘一层,直至外壳坚实干固,然后把泥胎取空,磨光彩画成像,称为夹纻像,或曰脱空像。二是用来弥补石雕的瘦身,对其不足之处用夹纻术进行填充增肥,或进行全身包装。

  妆銮就是给佛像着色彩绘,是从传统的藻绘工艺演变而来。给佛像藻绘,起了一个“妆銮”的新名字,或许是为了表示对佛的敬重。唐李绰《尚书故实》载:“佛像本自西域来,朴陋,人不生敬。今之藻绘雕刻,自戴颙始也。”这里所说的“藻绘”,是妆銮的意思,其实始于戴逵,《高僧传》、《法苑珠林》、《佛祖统记》都有说法,戴颙则继承父业,开拓盛世。

  夹纻工艺改变了佛像雕塑的制作方法和分工,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益。夹纻像轻盈易运,无须到寺庙中固定制作,可以在异地成像,然后搬行到所请的寺庙中去。这就为工场化和趸售创造了条件。同时佛像制作的原材料越来越多,如麻布、生漆、瓦灰、棉泥、磨光工具、颜料、泥胎等,促进了市场的销售。随之而来的是制作工序的分工,由一二人制作,变为各个工序的分工合作,成为工场化的集体生产,适应民间迅速兴起的寺院需求。以当时剡县为例,据《剡录》载,西晋时,只有一座寺院,东晋时,戴逵入剡后,新建了5座,至晋末刘宋元嘉间,戴颙在世时,一下子新建了16座,仅元嘉二年(425)就有6座。

  夹纻妆銮工艺把佛像雕塑推向了一个新时代,在全国流行。据传,镇江招隐寺的五尊夹纻佛像是戴逵制作的。南朝宋山东灵严寺的毗虑遮那大佛夹纻像和戴颙是同时代的。唐玄宗时洪州信果观三官殿功德塑像也是夹纻像。日本一级国宝鉴真大和尚夹纻像,是鉴真圆寂后,由其徒弟托思按其原相制作的,1994年4月行回祖国瞻仰,当时的报章上曾称赞戴逵是这一工艺的创造者。可以想见,戴氏父子和其徒子徒孙制作夹纻妆銮佛像一定很多,流传很广,但因时代久远,遗存的已见不到了,惟建造于梁朝的剡县石城大佛,还保留着他俩的工艺风貌,可供后人去研究和探索。

剡县石城大佛二戴工艺的标本

  剡县石城石窟弥勒大佛,在今新昌县城西南郭南明山,剡人僧维始凿于齐永明四年(486),“削成青壁,疏凿有年,仅成面璞”。后僧淑继之,直至齐末。梁天监十五年(516),僧祐告竣。历时30年,谓之“三生胜迹”。石城在二戴所居剡山南仅20公里,其始凿时,离戴逵去世90年,戴颙去世45年,相去不远,且由剡人始凿,头像汉人化,视感咫尺应身,兼有夹纻妆銮术,可明显感知二戴工艺的存在。

  戴逵居剡后,高僧践迹石城,昙光建隐岳寺,于法兰建元化寺,支遁建栖光寺,佛光普照。戴逵游踪常至,曾听支遁讲经。太和元年(366),支遁圆寂石城。宁康二年(374),逵与黄门侍郎王珣(字元琳)谒支遁墓曰;“德音未远,而拱木已积,盖神理绵绵,不与气运俱尽耳!”故二戴早与石城有缘。

  二戴门生众多,工艺传承势在必然。又据剡西里大坑《戴氏宗谱》,戴逵居剡山,其孙历五世。戴逵生二子:勃、颙。戴颙无子,生一女,适张邵子。长子勃,生一子名朔。朔生贤友、贤初、盛、铣。贤友迁钱唐(今杭州市),盛、铣入仕未归。盛生德,铣生圣。德生仲逊、仲春,圣生仲谋、仲圭,仲春、仲谋居剡山。齐永明四年(486),僧维开凿大佛,成头像,已是晚年,和颙侄戴朔、侄孙贤初等是同时代人,青少年时代有可能见过戴颙,大佛头像的汉人化受二戴的影响,势在必然。这种看法应是逻辑联系,并非无凭臆猜。僧祐在戴颙逝世四年后出生,继承二戴工艺也在情理中。

  略早于石城大佛的北魏云冈石佛,虽按文成帝面相雕刻,甚至把脸上的两个黑痣都点上了,但又不全像汉人,有西国佛像的艺术痕迹。我们从石城大佛的造型中,可以深切地体会到汉人化的成果。

  石城大佛从头至足的各个部位比例,继承了二戴“咫尺应身”的视觉技巧。东晋义熙十四年(418),瓦官寺丈六铜像“既成,恨面瘦,工人不能治,乃迎颙看之。颙曰:非面瘦,乃臂胛肥耳!既错减臂胛,瘦患即除。”据南朝梁刘勰《梁建安王造剡山石城寺石像碑》记,僧护善“天诱其衷,神启其虑,心画目准,愿造弥勒,敬拟千尺,故坐形十丈。”僧祐则“高张图范,冠彩虹霓……方精成像躯,妙量尺度。”《高僧传》又曰:“祐为性巧思,能目准心计,及匠人依标,尺寸无爽,故光宅寺,摄山大佛,剡县石佛等并请祐经始,准画仪则。”僧祐雕凿时,还高挂画像,作为设计图纸。由于佛像高大,瞻仰头部视距远,手足则近,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故须调整比例,使之相宜。据2001年《大佛寺志》记载,1984年,用经纬仪对大佛进行了精确测量,佛座高1.91米,佛身高13.74米,按人体正常比例,头高应为3.5米左右,而佛像头高达4.87米,放大了三分之一。五官则放大得更多,视觉匀称得体,故而“说法笑视,似不违于咫尺。”

  刘勰是我国第一部文学评论史《文心雕龙》的作者,曾长期依附僧祐门下,其碑记明确记载了大佛的夹纻妆銮之术,称赞其内无寸隙,外靡纤瑕。谋猷四八之相,斟酌八十之好,使其状貌之美,无以加也。

  其碑记曰:

  及身相克成,莹栻已定,当于卍字,信宿隆起。色似飞丹,圆如植璧,感通之妙,孰可思议。天工人巧,幽显符合,故光启宝仪,发挥胜相。磨砻之术既极,绘事之艺方骋。弃俗图于史皇,追法画于波塞。青雘与丹砂竞彩,白鋈共紫铣争耀。从容满月之色,赫奕聚日之辉……说法笑视,似不违于咫尺。动地放光,若将发于俄顷。

  石像完工后,那植于胸前的卍字,化了两天两夜时间才“隆起”,可认为是使用了夹纻技术。像身磨光后,即用丹砂、白鋈等色彩进行妆銮,至天监十五年(515)三月十五日“妆画云毕”,佛像告竣开光。刘勰似乎亲眼目睹了大佛成像后期夹纻妆銮的整个过程,才能写得如此细致入微。

  后来的事实证明,大佛石胎外层的局部体态,确实使用了夹纻工艺,而且面积相当大。这是夹纻应用于补缺石刻佛像外表的首次发现,也是研究石城大佛制作工艺的一个新发现。据《大佛寺志》载,由于年深月久,加之石城隧道挖掘的震动,大佛外层发生裂隙和脱落,遂于1990年6月开工大修,将石胎外表的附加物进行彻底清理,使石胎原貌完全裸露。结果发现,从石胎的面颊、颈下、胸腹两侧等处,用木片、麻布、棉泥、生漆等原料,制作夹纻层,其厚度5-20厘米不等。木框架钻孔锲入石胎固定,架外敷棉泥,外裹一层一层的生漆麻布,然后磨光精雕,妆銮裱金。清理外层时,进行了精确的摄影、测绘,详细记录原始状貌,以供学者研究。然后,又按原样精细施工,保留其原始夹纻工艺的基本状况。于1991年8月完工,10月19日开光。这次修复,用去麻布100匹,生漆500公斤,黄金泊片42万张,贴金面积达84平方米,耗资百万余元,较完整地保留了石雕和夹纻妆銮的原貌,为研究戴逵父子的佛雕工艺留下了一个活生生的标本。

学习戴逵的优秀品德

  戴逵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工艺家们尊为“雕圣”,树为榜样。学艺先学做人,他那做人的优秀品德,更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和继承。他著作很多,大都佚散了,留下的只有《全晋文》中的少数几篇,和《世说新语》中的几个故事。他的文章字字千金,足以令我们细嚼慢琢,仔细领会。下面讲几个相关的故事,说说什么是戴逵精神。

  1.不媚上,不欺下,追求人格平等。“安道破琴”,是常为人们乐道的一个典故,最能代表戴逵的人格力量。这个典故的意义,可以用李白的诗来注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但戴逵嫌恶的只是那些像司马晞这样把他当作伶人的权贵,对名重一时的谢安则完全不同。他到剡县后,就主动去诣门拜访。初次见面,谢安不太在乎,露有轻色。他不介意,与之侃侃论琴。一席话下来,谢安折服,两人意气相投,便交上了朋友。戴颙也一样,南阳王刘义季镇京口,请颙住竹林精舍,以朋友相待,穿野服见他,也不在意,颙便把新改编的曲子弹给他听,两人结为庶民交。相反,中书令王绥找上门来,想听颙弹琴,态度傲慢,颙只给他喝豆粥,不予弹琴。戴逵《琴赞》曰:“至人托玩,导德宣情。微旨虚远,感物悟灵”。他追求的是人格的平等和性灵的互通。

  2.闻过则喜,事业有成。戴逵为山阴(今绍兴市)灵宝寺塑了一座丈六无量寿佛和两座木雕大菩萨,人人见了都夸他,自己则心不如愿。开光后,他就躲到佛殿帷帐后面,不让人发现,偷听别人的议论。果然听到不少批评,他一一记录下来。如此者经历三年,再进行修整,才满意。这一点说说容易,做起来很难。戴逵因为对艺术有真爱,所以能闻过则喜。真爱无疆,事业有成。

  3.悬梁吊丝,褒扬清廉。戴逵在《竹林七贤论》中,讲了一个反贪的故事。西晋初,鬲县(今山东省平原县)县令袁毅,为政贪浊,用贿赂朝廷官员牟取名利。一天,他给吏部尚书山涛送去100斤丝,讨好他。内阁的僚佐认为不能收,劝他退回去。山涛却不听,把它收下了。他把丝放在一个袋里,袋口贴上封印,吊在悬梁上,警示那些前来“送礼”的人。过了几年,袁毅东窗事发,那袋丝已经黄黑了,封印却未动如初,山涛把它交给了朝廷。当官要清廉,做人要清白。这个故事,也寄托着戴逵所向往的时代精神。

  4.警惕私欲,三复白圭。戴逵文章中,表现其优秀品质的内容很多,其中《申三复赞》最有代表性,最能感人肺腑。所谓“申三复”,典出《论语》“三复白圭”。《诗·大雅·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故以“三复白圭”表示慎言慎行的意思。申:一再,就是一而再,再而三,永志不忘。实际上是把它作为座右铭。文章很短,但内容深刻,不免录之于下:

  嗜好深,则天机浅;名利集,则纯白离。如此,故识鉴逾昏,骄淫弥汰,心与慎乖,则理与险会。然后,役智以御险,履险以逃害,故阴阳寇其内,人力攻其外。阴阳结,则金石为之销;人事至,则虽智不足赖。若然者,虽翠幄华堂,焉得而康之?列鼎重味,焉得而尝之?

  勤业、明志、淡泊、涤心,是戴逵对工艺师们的基本期待,希望他们保持纯洁的灵魂,像白圭那样不被玷污。

  戴逵对剡溪文化影响深远。但今非昔比,许多标志性建筑几乎丧失殆尽。位于北直街今艺术村东南角的戴颙墓,有文字记载已1400多年,1958年大炼钢铁时被毁。建于元朝的二戴书院,历600多年,是我市历史悠久办学时间最长的学堂,被日军飞机炸毁后,未能恢复。民国前,每年三月初三,士夫文人们担柑提酒前来祭拜吟唱的听鹂亭,50多年前造城北茧站和食品公司红楼时被拆除。今戴望村村委会本是戴逵“如官舍”的旧址,如今有几人知晓?访戴驿、雪舣楼、子猷桥等城中纪念性建筑物皆一去不返了。今天,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纪念他呢?我建议先做一件事,在新艺术村内建一个“申三复亭”,或名涤心亭,亭内立一块《申三复赞》碑。工艺家门看了,树为榜样,涤心明志,得到鼓舞;投机钻营的文化掮客见了,则汗颜无地,无利可图,使艺术村成为白圭无瑕的圣地。

  (本文作者:系嵊州市政协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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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章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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