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是乐器中最能抒情的乐器。两根弦,一张弓,却能拉尽人间悲欢。欢快的曲子让人心潮澎湃,忧伤的旋律又让人潸然泪下,缠绵的音调则让人沉醉其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琴声流淌。

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演奏家拉二胡,觉得既新奇又好玩。右手持弓来回拉动,左手手指在弦上灵活跳跃,就能奏出如此动人的音乐。我天真地以为,这一定是个简单又有趣的乐器。最让我好奇的是,那些演奏家拉琴时,常常闭着眼睛,头随着旋律轻轻摇晃,肩膀微微耸动,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里。那时的我,不懂什么叫“人琴合一”,只觉得这动作有趣,甚至和伙伴们嬉闹时,也模仿着摇头晃脑,假装拉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后来,当我真正拿起二胡时,才发现它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琴筒放在在腿与腹部之间,稍不留神就会滑动;左手按弦,右手运弓,动作稍不协调,声音就变得刺耳难听。光是区分内弦和外弦的运弓,就让我手忙脚乱。曾经以为轻松有趣的“摇头晃脑”,原来只有在完全驾驭琴技时,才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真正的琴音之美,只有弓法流畅、指法精准、揉弦自然,以及对曲子的深刻领悟与情感投入,才能真正让音乐从心底流淌出来。

最近,我常常在看孟晓旭老师的视频。孟老师她是1983年出生的人,二胡却已臻化境。运弓时力透弦背,揉弦处余韵悠长,每个音符都像被赋予了生命。最动人的是她演奏时的神情:当旋律转入悲怆,她微蹙的眉间仿佛凝结着千年愁绪,一缕青丝随肩颈的起伏轻轻摇曳;当曲调转向欢快,舒展的眉梢和若隐若现的梨涡,又让整个舞台都明亮起来。最妙的是她偶尔侧首倾听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演奏,而是在与琴弦对话。那些音符似乎不是从琴筒里传出,而是从她的一颦一笑中自然流淌出来的。

慢慢地,我懂了。那些演奏家闭目摇晃的姿态,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情感与音乐的交融。二胡的音色,天生带着一种苍凉与深情,它能诉说《二泉映月》的孤寂,也能演绎《赛马》的奔放。每一次运弓,每一次揉弦,都是心绪的流淌。那些大师们演奏时,指尖与琴弦的每一次触碰,都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而他们的神情,正是灵魂与音乐共鸣的模样。

二胡,你是我的知己,也是我心中永恒的向往。初学时的笨拙,苦练时的汗水,模仿名曲时的执着,都化作琴弦上的印记。千百年来,你的声音从未停歇,流淌在江南的烟雨里,回荡在塞北的风沙中。你是孤独者的慰藉,是漂泊者的乡愁,是音乐世界里最动人的诗篇。

祖母尝言:“琴音入骨,方能动人。”如今想起来,才真正明白:二胡的魅力,正在于它不仅是手指与琴弦的配合,更是心灵与音乐的共鸣。当你真正驾驭了它,便会发现,那曾经看似艰难的技法,早已化作流淌的情感,在琴弦上轻轻诉说。

今夜,琴声再起,我闭上眼,仿佛又回到那个学二胡的时光。原来,二胡早已不只是乐器,而是刻进生命里的旋律,是岁月带不走的深情,穿越在缱绻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