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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佩章口述抗日经历和绑架荣德生案的经过
来源:嵊州新闻网 作者:钱徐良采访整理 2014年09月10日17:05:34 

 

  相强伟[2]曾在嵊县组织忠义救国军,抗击日本人。大约是1943年,有人向上举报,相强伟利用忠义救国军的名义在本地进行乱派捐、乱派税,敲搾勒索,以中饱私囊。相强伟也是戴笠的部下。当时我哥还在重庆,戴笠就派我哥带三个人,并带一部电台到嵊县对相强伟进行暗中调查。我哥名义上是来给相强伟当参谋的。调查后,果然发现相有违法行为,我哥就向戴笠发报进行了汇报。结果相强伟被戴笠抓到江西上饶关了一段时间。后来相强伟知道了他被关的原因是我哥在戴笠那里告状,从此,与我哥结下了怨仇。

  那一次我们从丽水逃回时,我哥回谷来,是来募兵员的。他从重庆回浙江,来协助一个阮姓的指挥官创立忠义救国军淞沪区指挥部。淞沪区指挥部隶属于忠义救国军苏浙闽皖赣五省行营指挥部。当时姓阮的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他要求上峰把我哥带上。我哥到浙江后不久,就回谷来招募兵员,我就又跟着我哥去当兵了。那次谷来跟他去的有十多人。

  淞沪区指挥部设在萧山一带的南沙,指挥部的参谋长也是我哥介绍的。它下设两个团,一团团长就是嵊县的安我华,我哥担任中校特务大队长,我是分队长少尉。由于我哥的关系,我不用去分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其他人都叫我二少爷。

  到1945年8月中旬,上头通知,要我们立即赶到闸北,去接收敌伪物资、捉拿和处理汉奸等,因为此时日本人已宣布无条件投降。到闸北后,淞沪区指挥部设在黄家花园,它在上海的郊区,我们这些普通兵士住在黄家花园的周围。黄家花园是上海大亨黄金荣的别墅,离上海市区大约有四五里。

  没多久,我哥叫我到上海市区去一趟。我说:“那我穿便衣去吧。”

  他说:“军装。”

  我说:“穿军装怎么进得去,要经过卢家湾,那里有一个日本的军营,我过不去的。”

  他说:“那我不管,你必须穿军装,并要全副武装,威武地去。”

  我问:“那车子呢?”

  他答:“骑自行车。”

  我问:“几个人去?”

  他答:“你一个人。”

  他还说这是命令。我没法,我先在地图上查看了路径,然后穿上军装,系上三角皮带,佩好手枪,骑着自行车走了。到了卢家湾日本军营时,看到四个日本兵持着枪在门口来回踱步。我很紧张,就拔出手枪,一手持着自行车把,一手握着枪,骑车向前,心中思忖着:如果你们先开枪,我也总得让你们死一个。

  我骑车从他们旁边经过时,突然一个日本兵大喊了一声:“敬礼。”我吓得几乎灵魂出窍。日本兵挥挥手,要我过去。我终于进入上海市区,找到了日本大本营的警备司令部。我哥其实是叫我去上海日本警备司令部向他们要车子,把国军接到上海去。我到日本警备司令部门口时,日本兵又大叫了一声:“敬礼”。不过这次我有了准备,没先前那样惊慌了。

  日本司令部的日军穿着毕挺的军服和锃亮的高统靴,走起路来高统靴蹬着水泥地面,咯叮咯叮的,很神气。我把我的军官证递给他们,说:“我是我们指挥部派来的,要你们派几辆大卡车去接国军入城。”

  日本军官跟我握了握手,说:“我们已经接到电话,车子已经安排好。先喝杯茶吧。”

  我坐了一会儿,就告辞说:“我准备回去了。”

  日本人早已在院子里停好了六七辆大卡车,我的自行车也被放在卡车上了,我就搭车回到了指挥部。这是我第一次自个儿摸到上海,总算不辱我哥的交代,完成了任务。

  抗战胜利后,忠义救国军淞沪区指挥部撤销,我哥被安排到军统上海办事处,担任该处行动组代理组长。这个行动组组长本来要少将担任,我哥只是中校,所以是代理组长。当时大量的兵员被遣散,我本人也被编余,没有工作了,就住在我哥家里。

  行动组主要的任务是处理敌伪人员,查封敌伪家产,接收敌伪物资。我们谷来的黄××就是这样发财的,他当时是我哥行动组里的一般人员,负责看管被查封的汉奸的家产等等。

  上海人拍马匹的劲头很好,有许多汉奸往我哥家里送钱,当时几乎每天都有人送钱送东西给我哥。家里的两张大圆桌,堆满了值钱的器具,如银筷子、银酒杯、银盘子,还有各种衣料,都是呢料子和绸缎做的,所以我哥当时钱很多,我根本不用去工作,我哥更不用去劫持荣德生,都是黄阿宝来求我哥,这样才误入了歧途。黄阿宝当时在上海,靠借钱度日,他每次打电话向我哥借钱,都是我骑自行车去霞飞路他所住的旅馆给他送钱。

  我哥当时管理着一些派司。部队不管如何戒严,只要用这种派司就可以进去。一次,黄阿宝到我哥家里来借这种派司,他对我哥讲了去绑架荣德生的事,但我当时不知情。黄阿宝出门后,我哥对我说:“老二啊,阿叔(指黄阿宝)叫你吃中饭。”

  我问:“有什么事啊?”

  我哥答:“你只管去,就知道了。”

  接着车子把我接到了酒店。到了酒店后,黄阿宝对我说:“我们要去做点事,你的枪是否可以借我一用。”

  我当时十分喜欢手枪,的确也有一支德国造的崭新的勃朗宁手枪,有两个弹夹,二十来颗子弹,并且随时带在身上。我当然不想把这把心爱的手枪借给别人,我就对黄阿宝说:“我现在哪里有手枪啊,我的枪早被我哥拿走了。阿宝叔,你要枪做什么用啊?”

  黄阿宝说:“我们去办件事,你愿意同我们去吗?”

  我知道黄阿宝当时手头很紧,常向我哥借钱,这次借枪去办事,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我拒绝了。

  过了几日,我哥对我说:“佩章,这里有一张照片,请你把它换贴在这张派司上。”

  我说:“我试一下吧。”我就把另一个人的照片,换贴在我哥给我的那张派司上。照片上的人我并不认识。后来黄阿宝送我哥二万美金,我是知道的。据说,后来出事就是出在这张派司上。当时绑匪开着吴志刚提供的车子,用我哥提供的派司一照,就把荣德生绑架了。

  自荣案后,当时上海美金没法用,一旦用美金,你就会被调查美金的来源,所以有些有关我哥的报道是不实的,如荣案的破获源于我哥用这些美金买了一辆汽车,一下子阔绰起来了啊;还有我哥衬衣袋里装着美金被人发现了啊,等等,都是无稽之谈。我哥是军统出身,当然有一定的反侦探能力。

  我嫂子高碧云当时有一个很要好的小姐妹[3],在上海开照相馆,她的老公派头蛮大的,我哥分得的美金就放在他们那里,请她的老公想法去兑换成法币和金条之类。黄阿宝分得的美金当然也用不出去,就交给他在上海的小老婆,他小老婆的兄弟是开大船的,请他去换。结果黄阿宝的钱,都被他的小老婆和她的兄弟吞掉了。我哥出事后,所得的二万美金一分不少都上交了。[4]

  我哥是1946年农历二月十九日结婚,不过我哥和嫂子结婚前早已同居。那年端午节,我哥、嫂子和我还一起回过谷来,但回上海不久,就出事被关了起来。

  我哥的一个老师名叫陶一珊,他派人来我哥处,叫我哥去一下。陶当时任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去后,我哥就被软禁在陶公馆里。去之前,我哥可能已经知道一些苗头,他暗暗对我说:“老二,你叫赵绍宗走得越远越好,绝对不要待在上海。”

  赵绍宗是上海人,我哥的铁杆兄弟。我哥去没多久,赵绍宗就来我家。我对赵说:“我哥说了,叫你不要待在上海,走得越远越好。”

  赵绍宗说:“我不会剩下黄大哥不管的,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第二天,我和赵绍宗同时被带走,同我哥一起软禁在陶公馆里。陶公馆一共有三层,我哥被软禁在三楼,我同赵绍宗在二楼同一个房间里。三楼没有厕所,二楼有,所以我哥大小便要到二楼。当时属于软禁,还不是管得很严,不过陶公馆的大门处日夜把守着警卫。赵绍宗悄悄对我说:“趁黄大哥下楼,你对他说一下,我们夜里跳楼逃走。”

  我把赵绍宗的话对我哥说了。我哥说:“叫他逃,他不逃,现在我是不逃了,生生死死由他们吧。”

  我把我哥的答复传给赵绍宗,赵绍宗说:“那就同黄大哥共赴黄泉吧。”

  第二天,我哥和赵绍宗就被戴上足镣手铐带到其他地方去了,我没多久就被释放。

  毛森负责破了荣德生案。毛森同我哥是有仇的,当时毛森和一个名叫萧菊飞的女人在重庆同一个办公室,毛森看相萧菊飞。我哥后来也调入那个办公室,萧菊飞同我哥谈起了恋爱,并一起拍了照,还准备结婚,他们俩的照片曾寄到谷来家中。不过后来他们没有结婚,其中原因我不知道。毛森由于这事对我哥很愤怒,可以说是情敌吧。我本人不认识毛森。毛森、我哥和萧菊飞的事体,是我哥亲口对我说的。所以后来毛森在处理荣德生案时,当然要置我哥于死地了。我哥死时年仅32岁。

  我同我哥嫂当时住在上海的大陆新村,这是我哥一个同事的房子。日占上海时,他做了汉奸。抗战胜利后,他被抓。他的老婆为了讨好我哥,把三楼一层让我们住。我哥出事后,我们也无颜再住下去,我同嫂子高碧云在上海用二十两黄金的顶费(现在叫押金)另租了两间房子,当然还要每年的租费。租屋时,我出了十多两黄金。租屋后,我们把两间房子隔成四间,两间自住,另外的两间出租给别人。因为上海的房子十分紧张,这隔出的两间也能租得二十两黄金的顶费和差不多的租费。我们租住的两间房子可以说算是白住了。

  嫂子高碧云,又名莲珠,浙江湖州人,曾任军统内的译电员,人生得很漂亮,作派也很大的,常穿着反毛皮衣。抗战时,也曾被日本人抓过,做过刑罚,她是一个女强人。

  我哥出事那年,她还只有25岁,我24岁。我哥在世时,高碧云就对我非常好,当时她到湖州买了一栋房子,在湖州的玉皇殿前51号,就是我陪她去买的。这栋房子有三间两居头,院内有假山和水池,坐落在湖州北门内,北门外就是太湖。我哥去世后,她要我同她结婚。她说无论在上海还是去香港都可以,但必须同我结婚,要我陪她一生。我不同意,所以打算偷偷出走,回谷来。

  我出走时,拿了两根金条,每根十两,共二十两。我当时是这样考虑的:租屋我出了十多两,箱子里还有许多黄金,也有我的份,我拿二十两是说得过去的。

  我先回谷来,经亲戚介绍,与现在的妻子订下婚约,立即去杭州结婚,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旅游结婚”,我们在杭州西湖饭店住了一个月。我知道以我嫂子的性格一定要赶到谷来的,所在我们故意在杭州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家没多久,她真的赶到了谷来。当时谷来有人给她通风报信。报信的人是我哥的一个养兄弟,他原来在美国,后回上海,常出入我们家,所以同嫂子很熟,关系也不错,但同我不和睦。我出走后,嫂子就对我哥的养兄弟说,要他同谷来的兄弟联系,如我回谷来,立即发电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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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何东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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