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商敬诚（左）合影

　　拜得名师得真传

　　1982年，17岁的张志华在师姐王吉鸿的引荐下，懵懵懂懂走进“安庐”。“安庐”位于剡西名镇长乐，上市头荷花塘畔一幽静的小巷内。这幢中西合璧的四合院建筑，由近代著名国画家商笙伯先生于民国丙辰年(1916年)建造，坐北朝南，前后两进，高二层，中为宽敞的天井，东西两侧为单披屋顶的围廊。

　　当看到吴昌硕先生题写的“安庐”两字时，张志华有些敬畏，也有些隐隐的不安。他从没专业学过画，大名鼎鼎的商老师肯收他为徒吗？

　　其时，商老师已经60岁了。商老师听他讲明来意，就直言不讳地问他，是为了应付高考还是喜欢画画。回答说是喜欢画画。商老师又翻看了张志华带去的几张画作。“你看，这片叶子不是长在树枝上，是在天上飞呢！画梅花怎么可以配燕子，梅花开时，燕子还在南方过年呢。”先前张志华还颇得意自己的作品，觉得商老师看后也许会表扬他，但一番话下来，脸红了，手心沁出密集的汗珠。他七八岁开始种花种草，捉鱼抓蚱蜢，养小鸡小鸭，天天养在家里作范本，自以为画得惟妙惟肖，谁知犯了那么低级的错误。

　　此后，长者言传身教，晚辈学习模仿。忽忽已是一年。这年，张志华高中毕业分配至南山棉纺厂工作。南山棉纺厂位于南山水库脚下，此地青山俊朗，绿水锦绣。春有绿野，夏有飞瀑，秋有红叶，冬有冰雪，更有各种鸟雀昆虫。商老师让张志华观察生活，体验生活。遵师嘱，大自然也成了张志华的老师。

　　有一回，为了观察小鸡的生活习性，张志华竟然亲自服侍一只母鸡孵了10只小鸡。小鸡蹒跚学步，小鸡觅食争食，小鸡芭蕉树下躲雨。10只小鸡有10只小鸡的情态、体型，张志华的眼睛像一台摄像机一样紧紧地跟随它们。

　　商老师说，花鸟画一定要画鸟、家禽、昆虫，否则只能是花卉画家。商老师还说，花卉可以弥补，比如画面单薄时可以添一根枝，添一枚叶，但鸟、家禽和昆虫只能凭手底功夫。

　　张志华画鸟，很容易把鸟的头部画得太圆或太尖。商老师就手把手教他，让他气凝毛笔笔尖，再依靠手腕的力量起承转合。“鸟的头要画得圆浑，才符合真实的形态。”张志华听进去了，果然是这回事情。

　　商老师还让张志华了解植物花草的生长习性、季节环境。比如画梅花不画叶子，画桃花要点三三两两疏朗的叶芽。张志华也听了进去。

　　商老师还教张志华调色。比如画麻雀，要用棕色。以前张志华用赭石，但这种矿物质颜料太厚太实，看起来死沉沉的。商老师就教他用另一种材质加墨调成棕色，这样调成的色有通透之感，看起来比较活。

　　周一到周六白天，张志华在棉纺厂上班，一到周日，他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到了商老师家里，看商老师作画，听商老师讲画。商老师饭后要躺在躺椅上吸一根烟，烟刚刚从烟盒里弹出，旁边的张志华就赶紧划着了火柴。商老师话不多，他对张志华指点时，张志华的“一双耳朵就是一只录音机”，句句都听进去，回来再好好琢磨。

　　对于这个本性纯朴的弟子，商老师很是钟爱。有时，吃过夜饭，张志华也会来到“安庐”。这时，月亮静静地挂在院子当空，商老师闲适地躺在躺椅上，手上的烟头明明灭灭的。这样的夜晚，除了聊些“画”题，商老师也会偶尔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跟张志华讲几句他年轻时在杭州的经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上世纪90年代末。1998年，张志华回到市区开店，他去长乐的次数才不那么密集。但一逮着机会，他还会直奔过去。长乐在他心里很重，就像第二个故乡。商老师也一样，只要张志华一段时间没去了，他就会念叨，志华有10多天没来了，不知在忙些什么。

　　2011年10月16日商敬诚老师逝世。从此，这对师徒阴阳两界，天人永隔。那些和商老师的合影、商老师留下来的画册，成了张志华频频回首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