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懂事开始,搬家是常事。我们住的房子都是向别人租的,为了生计,也不知搬了多少次家,但总是越搬越好。
那时母亲在棉纺厂,她就在厂的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一家三口吃喝拉撒全部都挤在这间不足20平方米的房子里(当年父亲在外地工作),厨房还是与房东一起用的。古巷深深,很窄又很长,从巷头走到巷尾,其间有好几个叉路口,不知路的人往往就找不到我的家。那年代大家反正都穷,没法子买什么车,出门一般都是走路。一到晚上很少出门,夜里路灯又很暗,走在巷子里很害怕,就一路哼着歌儿给自己壮胆。不过有一所小学就在我家附近,我上学读书不用跑很多路。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虽然小巷给了我的童年许多烦恼与快乐,但是,能拥有一间自己的住房,成了我儿时挥之不去的梦想。
上世纪60年代初,父亲返家,我们也从厂的附近搬到西街。家还是向别人租的,一间大房子放着两张床,我和弟弟睡小床。夜里撒尿夜壶就在床底下,省去了许多不便。冬天天气冷,一条被子又很薄,兄弟俩拔来拔去,就像拔萝卜一样,过不多久,硬是把里面的棉絮弄成一团棉球了。后来,小弟和小妹又相继出生了,房子就越来越不够住,父母便希望有一套自己的住房。那年头子女多,吃饭都顾不上,还有啥法子买房子呢?厂领导见此状况,给母亲在厂里安排了两间宿舍,当时棉纺厂已搬迁,这一住又是十几年,父亲也分配在丝织厂,我已结婚了。这一大家七八口人,两间房子哪里够住,小弟总是到外面和同学们一起睡。幸运的是上世纪80年代初,父亲厂里分配了一套公房,有六七十平方,居然是三房一厅还带一间卫生间。拿到房子钥匙的当天,父亲别提有多高兴,一脸的皱褶里写满了幸福。他一口气跑回家来,把钥匙交给我,说晚上你先去住,等装修后,全家才搬进去。那时装修很简单,只是在厨房搭个煤灶就行,房子早就铺砖粉刷好的。一套小公房,终于圆了父母亲多少年的住房梦呵!母亲很封建,她说要看个良辰吉日,就图个全家平安,儿孙有利路(即有前途的意思)。那晚我就卷了条草席,自己一个人去睡,躺在新房子的地板上,我想,那感觉像什么别人是不知道的,那滋味连做个梦都是香甜的。
又过了几年,我弟弟也结婚了,房子又不够住了,我只好又搬了一回家。那时,我就想这辈子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从那时起,我就拼命攒钱,每月省吃俭用,为了实现自己的住房梦。但一套房子要好几万元,就是当时的廉价房也不便宜。等你攒够了钱,房价又上涨了。现在的房价也不知什么时候上涨什么时候降下来,购房者每每在城市刚崛起的一幢又一幢高楼大厦前驻足观望,心揣忐忑。不过,我敢断言:如今的房子是越来越漂亮了。因为上世纪80年代都是很单调的砖石老房子,所以,一想起老房子有着父辈蜗居生活的艰辛,一想起老房子装着我多少欢乐的时光,装着我童年渴盼的住房梦,梦见自己住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时,不禁有点儿心酸。
转眼进入21世纪,好年月不如好政策。企业效益好了,工人的腰包也鼓起来了。这几年,总算攒下了一些钱,早想搬出原来的租房,我咬了咬牙,东挪西借,就在市区官河南路边的新小区里买下一套14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搬家那一天,望着新家,我的眼眶顿时一片潮湿。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很幸福,比起父辈我不用再四处漂泊,常常搬家了。我辈总算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如今,当我每天进进出出住宅小区,仿佛置身于陶渊明笔下吟咏的世外桃源:那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心境,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如此和谐、如此美丽、如此幸福!我想,随着城市建设的不断发展,名城要有名建筑,那么人居环境才会越来越好,人们期待故乡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就不再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