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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来源: 嵊州新闻网  作者: 陈唐飞   2010年02月04日09: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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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刮了一阵西北风之后,天就又下起了大雨,使得出门的人们不是打伞,就是要穿上雨衣。在上海街头尽是这样的人,他们在行色匆匆地赶路,互相谁也不理谁。

      在众多的行人中,有一个身穿雨衣的人步子走得比谁都急,他无论前面有车挡住或者有人拦住,他总要想办法挤过去,以最快的速度赶路,以便使自己尽早到达目的地,这人是谁呢?他去办什么要紧的事体呢?

      这人就是王金发。王金发来到一家公馆的大门口,“砰砰砰”地用手敲起了门。

      里面的门房老头拉开小铁窗露出半张脸,骂道:“你这人怎么不懂规矩,不会按门铃。你敲门有啥事体?”

      王金发:“我有急事要找刘光汉先生。”说着递给他五块银洋。

      钱能神通,门房收了钱,说:“你等着,我给你开门。”

      刘光汉:“什么事情啊,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你怎么这么多事呢?”

      何震:“就是我表弟公权的事嘛,就是昨天我们在床上办事的时候我对你说的,你也是答应得好好的。”

      刘光汉:“哟哟哟,我忘了。我这人也是记性差了,往往做事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事情一做完,就忘了。看来,我和你是一样的毛病,记性太差,我们以后真是同病相怜了。”

      何震:“你别扯远了。那你说说,你看到过这姑娘吗?是长得很好看吗?”

      刘光汉:“我当然看到过尹氏姐妹,不光看见过,还和她们说过很长时间话呢?”

      何震:“怎么样,好吗?”

      刘光汉:“很好,特别是那个妹妹尹维峻,十七八岁,像一朵花,含苞欲放,真的是漂亮啊!”

      何震:“那说明公权有眼光,没有看错,真是一见钟情。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这门亲事办成。给我表弟娶个好媳妇,成了家,我也对得起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姨妈了。”

      刘光汉:“不是我泼冷水,这件事,你办不成的!”

      何震:“为什么,为什么办不成?事在人为吗?我们可以想办法,我们可以克服困难,只要肯下功夫去办,没有办不成的事。”

      刘光汉:“我不是说的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那个表弟吃喝嫖赌的,怎么能讨一个曾经参加过光复军的姑娘做媳妇呢?”

      何震:“就是因为我表弟吃喝嫖赌,所以才要讨一个光复军的姑娘做媳妇。我表弟有了光复军的姑娘做媳妇,以后就不吃喝嫖赌了。”

      刘光汉:“绕口令似的说来说去,这是什么逻辑。”

      何震:“这是你身上的逻辑,当年你也不是吃喝嫖赌的吗,娶了我这个媳妇,你就不敢去吃喝嫖赌了。”

      “吵什么吵,那么大声的吵架,给别人听见多不好。”汪公权油头粉脸的从楼上下来。他迈着四方步走近刘光汉、何震,阴阳怪气地:“你们是同盟会的党人,为了我娶媳妇这么点小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我真得谢谢你们。”他说着向他们一鞠躬。

      何震:“公权,你不要这样,你姐夫会去帮你说的,这门亲事……”

      汪公权:“谢谢姐夫、姐姐,不用你们去说了,我自己会办的。”他说完就要走。

      刘光汉:“你这是去哪儿,去找她?”

      汪公权:“我先是去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有了钱,我就把尹维峻娶回来,一定。”

      刘光汉:“你去挣钱?挣什么钱?平日里吃的穿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给你的,今天怎么会挣钱了呢?”

      汪公权:“姐夫,你说的太对了,过去靠你们养活我,以后不用了,因为我向你学到了挣钱的本领。”

      何震:“你学到了什么挣钱的本领?”

      汪公权:“与你们一样,当叛徒,做特务,向清政府泄露机密。”

      刘光汉:“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汪公权:“我不这么说话,那就是比你们做得还要高级,挣的钱更多。”

      刘光汉:“你怎么会这样,挣这种钱!”

      汪公权:“姐夫,我怎么不能挣这种钱。难道只许你挣,不许我挣,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刘光汉:“我那是过去,现在早不干了。”

      汪公权:“这就对了,过去你挣,现在我挣,我们总不能让这种钱白白扔掉不去挣吧。我告诉你,姐夫,我一定要把钱挣得多多的,把尹维峻娶回来。对了,姐姐,楼上的房间,我娶维峻时做洞房用的,你叫人先把它装修好,不要等到临时抱佛脚来不及的。”

      何震:“公权,你娶尹维峻真有那么大的把握吗?她可是光复军。”

      汪公权:“表姐,你还不了解我。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未要不到手过。光复军怎么啦,光复军也是人,只要她尹维峻是女的,她就是我天生的媳妇、老婆,管他什么光复军不光复军。表姐,你知道吗,尹维峻她们现在生活有多艰难,连吃饭都成问题,她每天在卖报纸、拣垃圾,快成叫花子要饭的了。这个时候,我如果有钱给她,她能不嫁给我吗!不要说嫁给我了,我什么时候想要,她都会给。我叫她脱衣服,她就脱衣服,我叫她上床,她就上床,关键是要有钱。”

      何震:“真是你说的这样,那倒也是。那你快去吧,多挣些钱,早日把尹维峻娶回来,我明天就叫人装修房子。”

      汪公权:“这才像个姐姐。谢谢侬,阿拉走了!”

      王金发在门外叫:“刘光汉,刘先生在家吗?”

      何震拉住汪公权:“有人来了,你从后门走。”

      刘光汉:“谁来了?还不去开门。”

      何震:“管他谁来了,我不去开门,我要先干这个。”

      王金发从门缝中往里望,只见刘光汉、何震正眉开眼笑地数钱。心想:“这两个狗东西,不来开门,在数钱,我干脆等一下,看你们说些什么。”

      何震:“我这手气就是好,几把就赢了这么多。”

      刘光汉:“手气好,不如你的身子好,谁不知道你是用肉体去换来的。”

      何震:“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这样做还不都是你说的。”

      刘光汉:“我没有说过的,你做了吗?”

      何震:“什么做不做的,反正就那么回事。唉!这个人哪,的确是没有十全十美的。陈其美这样年纪轻轻的,官当得这么大,权力这么大,别的地方样样都好,可就是干那事不行。”

      刘光汉:“我就是知道他不行,才同意你去的。要不然,我自己找顶绿帽子戴戴,我是十三点啊!”

      何震:“你是怎么知道他不行的?”

      刘光汉:“这还用说吗?他老婆这么多年仍然白板一个,不就是最好的广告牌吗!我告诉你,你可不要给他老是冲生鸡蛋,喝得他那玩意儿起来了,把你肚子搞大了,我可不答应的。”

      何震:“我也不是十三点,我才不愿意做那种自作自受的事呢!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要他的钱。我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定叫他瞎子点灯——白费蜡。我从他身上把钱都掏出来了,我就去买房子,我要买一套高档别墅。我把这房子装潢好了,给我表弟结婚,我自己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咚咚咚!”王金发轻轻敲了几下门,叫道:“刘先生,有电报。”

      房门开了一条缝,何震在娇声嗲气地说:“把它塞进来好了!”不料,房门被猛力掀开,何震差点被推倒在地,刚想出口骂人,只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

      “在下王金发!”来人喝道。“刚才我在门口听你说,那房子你一天都不想呆了,这不就苦了我吗,你们十天之内换了三个住处,不把我找苦了?但是你们不要以为老子找不到了?嘿嘿!冤家路窄,不是又见面了?”

      刘光汉一见苗头不对,忙去床头掏枪。

      “怎么,要和我比比枪法?”王金发边说边揭掉了雨衣,“那就来吧!”

      何震立马陪着笑脸:“谁不知道王站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神枪手,你和他比什么?”她说着上去从刘光汉的床头把手枪掏出来给了王金发。“老头子啊,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啊,要识时务,这样才能不吃眼前亏。”她又向王金发飞去媚眼,还用娇声嗲气说:“王站长,你不是说来送电报的吗?这又不是来打人的,要不是那样的话,也可以说是到我家来作客的,自己人何必动枪呢,来吧,坐下来歇一歇。”

      王金发立刻换了笑脸:“就是嘛,我是趁着送电报来看望看望你们两口子的,谁叫我是站长呢,站长应该关心你们,是不是,来吧,你也来坐下。”他一把将刘光汉拉过来,以防他再向床头底下掏手枪。刘光汉规规矩矩坐到桌子边上。

      王金发:“怎么样,最近还好吧?身体还好吧,工作还好吧……”

      何震:“王站长真是太关心人了。托王站长的福,我们都很好。”

      王金发:“我就是特意来看望你们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这纸包里有两个鸡蛋。这鸡蛋很难弄,我费了很大劲才弄到,还有点热,必须要趁热吃,对身体是大补。你马上去冲给他喝。”

      何震:“想不到王站长还这么有心思,费这么大劲帮我们去弄来两个这么高级的鸡蛋。我这马上就冲,光汉,我冲好了你就喝,今天一个都还没喝呢,正好把这个好鸡蛋喝下去,我们可不能辜负了王站长的一片心意啊!”

      刘光汉:“王站长真的是来看望我们的,那我刚才失礼了,该向你赔礼道歉!”

      何震:“你这人就是这么不注意,总是冒冒失失的,动不动就去掏手枪,谁不知道你那枪法,打靶的时候尽吃烧饼,想在王站长面前班门弄斧。”

      王金发:“别多说了,快把鸡蛋冲给他喝吧,鸡蛋要凉了就不好喝了。”

      何震拿过一只茶杯,把热水壶放在面前,作好冲生鸡的准备工作。她打开王金发给的纸包,一摸鸡蛋果然是有点热乎乎的,开着玩笑说:“这鸡蛋刚从鸡屁股抠出来,真还是热的。”接着她把鸡蛋捣开,这一捣感觉不对劲,这鸡蛋壳本来是打碎了的,几片拼凑拢来的,她还未捣,鸡蛋壳就裂开了,露出了里面装的很臭的大便。何震吓得胸色变白了,想到门口偷偷溜出去。

      刘光汉闻到了大便的臭味,知道王金发的厉害,也想跑掉。

      王金发堵在门口:“你们谁也别想走,回去!坐到桌子边上去。”他把乌黑的枪口对着他们俩的脑袋:“何震,你刚才是在做什么的?”

      何震:“捣蛋。”

      王金发:“刘光汉,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捣蛋?”

      刘光汉:“大概意思是,借端生事,无理取闹。”

      王金发:“那你再说,是谁在捣蛋,是我吗?”

      何震:“不不不,王站长怎么会捣蛋呢,是我们捣蛋。”

      王金发:“是我捣蛋,而你们是捣鬼,刘光汉,你再解释一下,什么叫捣鬼?”

      刘光汉:“大概意思是,暗中使用诡计。”

      王金发:“何震,他说的对不对?”

      何震:“对对对,千准万确,暗中使用诡计。”

      王金发:“谁?”

      何震用手一指刘光汉:“当然是他,这老东西就知道暗中使用诡计。”

      王金发:“刘光汉,你承认吗?”

      刘光汉把何震白了两眼,低头不说话。

      王金发:“你现在不说,等一会就会说了。我告诉你们两口子,这是我的大便,很臭,可是,你们俩做的臭事、更臭,今天,我来捣蛋,就是来比一比,谁臭,是你们的臭事臭,还是我的大便臭。何震,你把大便放进茶杯里,倒上开水,像冲鸡蛋一样,冲给刘光汉喝。”

      何震只有抖抖索索地照王金发说的那样做。

      大便冲进了热水,更加臭不可闻。

      王金发:“刘光汉,把它喝下去!喝啊!喝下去!”连续几声命令,刘光汉就是不喝。

      王金发“啪”地一枪,打中茶杯。顿时茶杯打碎,臭水全溅在刘光汉和何震的脸上。王金发“最近一段时间没打枪了,枪也生锈了,打得不准,打到茶杯上了,来,我再来一枪。”实际上,王金发这一枪并没有打偏,他是故意打碎茶杯,把臭水溅他们脸的恶作剧。他把再来一枪说得很轻松,可却把刘光汉夫妇吓坏了。

      何震以最快的动作,跪到王金发跟前,抱住他的脚求饶:“王站长,别打了,不要打死我们。王站长,我求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你不打死我们,我都答应。”

      王金发:“你们干了什么坏事?”

      何震用手指着刘光汉说:“是他干的,他把你上次说陈其美的那些坏话,全都告诉陈其美了。”

      王金发:“还有呢?”

      刘光汉站起来指着何震:“你这个臭女人,还有脸说我,你勾结陈其美干的坏事还少吗?你做婊子,做到陈其美的床上去了。”

      王金发:“你们俩狗咬狗的,好听是不是,你们谁都不是好东西,我不要你们说这些,我要你们说出,是谁二次把我们刺杀清廷官员的消息告密出去的,使得我们两次都没有成功。”

      刘光汉:“那二次都是她的表弟汪公权出卖的,他去报告一次给了一千块银洋。”

      王金发:“汪公权这个叛徒,他人呢?人在哪儿?”

      何震撒谎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估计他在大马路……的哪个妓院鬼混。”

      王金发炯炯的目光,似两支利剑,足足盯了他俩有一分钟,才慢慢地厉声骂道:“你俩真是丧尽天良,死有余辜。若想要活命,必须依我条件。”

      刘光汉忙磕头求饶:“王兄你快说条件!”

      “对,对!”何震也忙附和:“王站长,王大哥快吩咐吧!”

      王金发:“你们不准再干危害反清革命的勾当,否则,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们,到那时,若初一,你俩就活不到半月。现在写一张认罪书,给弟兄们作个见证。”

      刘光汉连连点头,何震也罚咒赌誓,再三保证。刘光汉写好了认罪书,夫妻俩签上了名,恭请王金发过目。

      王金发看了一下,收好。然后取出匕首,在何震屁股上划了一刀。何震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刘光汉又吓得跪倒在地,高叫:“王兄饶命!”

      王金发:“住医院去吧!省得有事到处寻找!人生在世,信义为重。你们若是再有不仁不义之举,到时我就来取你们的狗命。”说罢,扬长而去。

      王金发急急忙忙赶到大马路的妓院里,可是并没有发现汪公权。 

      尹维峻戴着口罩、帽子正在一个弄堂口的垃圾堆里拣垃圾。她穿的衣服是补丁加补丁的破烂衣服,看上去完全是逃荒要饭的叫花子。只是帽子底下、口罩上面那双美丽的眼睛,仍然告诉别人,她是一个美丽的大姑娘。

      因为不是第一次拣垃圾,尹维峻的动作十分熟练。她从垃圾边上开始,很有秩序地一层一层往里挖。见到有用的能卖钱的就往一个口袋里装。由于这有用的、能卖钱的垃圾实在不多,因此,她需要蹲在地上拣很长时间,蹲累了,就直起身,伸伸腰,然后蹲下去再拣。

      有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蹲到尹维峻的身边,帮着拣起了垃圾。这人不是别人,就是看上年轻美貌尹维峻的汪公权。在王金发的联络站里,汪公权没事找事地有意去看过尹维峻。尹维峻也应该是见过汪公权,可是单纯的姑娘,哪把他当作一回事,往心里去。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尹维峻看到汪公权蹲在她身边帮她拣垃圾,觉得这人不错,这年头能蹲到臭哄哄的垃圾堆边上来拣垃圾的人实在太少了,想想自己,要不是为了钱,她才不干这又脏又累的活呢!

      汪公权学着尹维峻的动作,把有用的能卖钱的东西装进她的口袋里。尹维峻产生了一点感动,看到他没有戴手套,就把自己左手戴的手套脱下来,给汪公权戴上,这样他们两人就有一人有一只手套了。

      尹维峻说:“把手套戴上,否则手指一旦碰破皮,要被细菌感染的。”

      汪公权说:“谢谢你,你真会关心人、体贴人。”

      尹维峻说:“应该我谢谢你,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能帮助拣臭垃圾,当然得谢谢你了。”

      汪公权说:“我是见你这么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在拣臭垃圾,而被深深地感染、感动,才这么做的。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你这手多灵活。”他说时,用手去摸尹维峻的手,先是试探性的,一试探,尹维峻没有反感,也不把自己的手拿开,汪公权索性一把把尹维峻的手抓住了。

      尹维峻:“我这手这么脏,你抓我的手做什么?”

      汪公权:“不脏不脏。如果说脏也是表面的,而里面却是非常白净。”

      尹维峻不说话,笑了一下。

      汪公权:“你口罩里面的笑也很迷人。”

      时间不长,一只口袋装满了。尹维峻对今天这么快就装满了口袋感到满意。她问:“你叫什么,你帮我拣垃圾,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我叫汪公权啊!你忘了,那天我到联络站里去见到过的。”

      “噢,我想起来了,那天你是用上海话讲的,阿拉汪公权。”

      “对对对,我们上海人总喜欢说上海话,阿拉呀,白相呀。”

      “你是上海人,家在上海,是干什么工作的呢?”

      “秘密联络工作啊,和你们一样。”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投机、越说越亲密。

      汪公权故意问:“你为什么要出来拣垃圾。”

      尹维峻:“为了钱。”

      汪公权:“为了钱,那挣钱的门路多的是,何必拣这臭垃圾。”

      尹维峻:“门路多的是?你有什么好门路?”

      汪公权:“我就是有好门路,你根本什么都不用干,更不要说拣垃圾这种脏活了。”

      尹维峻:“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哪里?干什么?”

      汪公权:“可以啊,我就是专门来告诉你的。但在这里不能说,我们要找个安静的,不会被别人听到的地方去说。要不,到我那里去,我一个人住了一间很大的房子。”

      尹维峻:“不去。说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保密的。那算啦,我走了。”

      汪公权拉住她的手:“你不要走嘛,我们不去找地方了,就在这里说,这总可以了吧。”

      两个人就来到弄堂口的一个墙角里。汪公权先坐到地上,并且说:“来吧,坐这里说。”

      尹维峻也蹲了下去。一个蹲着,一个坐着。汪公权又把尹维峻的手去拉过来。

      尹维峻:“别拉我的手。你说吧,干什么挣钱的活。”

      汪公权:“其实,我不是叫你去干挣钱的活,我根本舍不得你去干活。”

      尹维峻:“你不要拉我的手好不好,说话就说话,拉手做什么。你叫我不干活,那我哪里会有钱?”

      汪公权:“我给你钱。”他指指自己的口袋:“今天带来了两千块,过几天我还可以给你两万块。”

      尹维峻:“你给我钱?那好吧,拿来!”

      汪公权:“你必须先答应,我才能给。”

      尹维峻:“我答应什么?”

      汪公权:“嫁给我。”

      尹维峻:“嫁给你?我不嫁。”她站起来就走。

      汪公权:“那你钱不要了!”

      尹维峻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一个“钱”字是一块大石头,把她的脚拖住了。我们这么些天来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挣点钱吗?竺绍康不看病不吃药不就是因为缺少钱吗,伯歧哥饿着肚子从嵊县到上海不就是为节省钱吗,今天我眼看到手的钱,怎么能不要呢?记得那天听姐姐在说,为了钱我恨不得把自己卖了。而今天我,只要答应一声我愿意,这钱就可以到手了。有了这钱,我可以派多少用场,我可以用钱去印保路传单,去出版路事增刊,这不是反清斗争的实际工作吗?想到这里,尹维峻转过身,说:“我嫁给你,把钱拿来。”

      汪公权:“你真爽快,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来,坐到我身边来。”

      尹维峻又蹲到汪公权的身边。

      汪公权:“不要蹲着,坐下,两夫妻了,并排坐坐都不行?”

      尹维峻:“谁跟你两夫妻,把钱拿来。你不把钱给我,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汪公权:“那你也要有具体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才行,否则,我把钱给你,你就跑了怎么办!”

      尹维峻:“那你说,要我怎么做?”

      汪公权:“至少得让我亲一亲,书本上叫接吻,我们学着接吻接吻。”

      尹维峻:“你,不要脸,流氓!”她站起又要走。

      汪公权又是那句话:“那你钱不要了!”

      尹维峻又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在权衡钱和自己哪一个重要。这钱可以用来反清斗争,反清斗争是自己矢志不渝的革命目的,秋瑾大姐,为了开展反清斗争,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比比她,我牺牲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应该的吗?不就是亲一下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这也是早晚的事,今天为了钱,为了得到反清斗争需要的钱,我只能这样了。

      尹维峻:“把钱给我,你就亲一下,只能一下。”

      汪公权把两千元钱给了尹维峻。一把将尹维峻揽在怀里,俯下头,把嘴压到她的嘴上。尹维峻挣扎着,想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但没有效果。汪公权亲吻着,亲吻着,他以为尹维峻已经完全愿意让他怎么样就怎么样了,便抽出一只手,去解她衣服的扣子,尹维峻趁势一把挣脱出来。

      汪公权:“这次是两千块,下次还有两万块呢!”

      尹维峻:“那正好,下次给我两万块,再解扣子脱衣服。”

      汪公权:“给两万块了,脱衣服不够,还要脱裤子。”

      尹维峻:“可以,给我两万块,脱什么都可以。”

      汪公权:“那好,我一定……”他决心要不择手段地去搞两万块银洋。

      尹维峻不问汪公权这钱是怎么来的,但是她已经从他的这些行为中察觉到他不是个好人,这钱也一定来路不明,于是,她为自己得到这种钱而伤心流泪。

      “姐,给,这两千块钱。” 尹维峻把钱交给尹锐志。

      尹锐志:“哟,今天怎么这么多,拣到什么宝贝了,这么多钱。”她看到尹维峻在流泪,问:“小妹,谁欺侮你了,这两千块钱是怎么来的?”

      尹维峻:“姐,你还记得吧,在大通学堂的时候,有个学员叫朱瑞送给王金发三千元钱,王金发不要。后来,秋瑾大姐知道了,说要,这钱本身不会有问题,我们可以用它来办大事。今天我这钱,也跟那钱差不多。”

      尹锐志:“那你能不能跟姐说清楚点,给钱的人是谁?”

      尹维峻:“姐,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还是快去告诉王金发,要他注意刘光汉这一家,汪公权可能是出卖机密的叛徒!”

      尹锐志:“你拿到证据了?”

      尹维峻:“现在还没有,但是我迟早些一定会拿到证据的。你快去找王金发说呀,要他必须引起警惕,否则更严重的后果也可能会出现。”

      尹锐志:“那好,我这就去找王金发报告情况。”

      尹维峻一个人继续偷偷地伤心地哭。无声的泪水使姑娘变得更加坚强,她下决心自己一定要除掉这个叛徒。

      尹锐志,来到王金发家。当她正要进门的时候,见到沈云卿手里提着药,急急忙忙赶回来。

      “嫂子,你也刚回来。”尹锐志问。

      “大妹子来了,进屋里去坐下来再说。”沈云卿说着把尹锐志让进屋里。未等尹锐志先开口问,沈云卿就说:“我正要找你们去说,绍康哥的病越来越重了,这几天总是吐血。可把我急死了,我们家的金发出去就不回来,伯歧这么多天不知去哪儿了,连个面也没见着,我想找个人说说话,汇报汇报情况,一块儿想想法子,总是没有人,搞得我一个人不知该怎么办了。大妹子,今天正好见到了你,你说怎么办啊!”

      尹锐志:“一时我也没有好主意。嫂子,你说,你有什么好法子吗,你说出来,我们就去做。”

      沈云卿:“我想是想了很久了,我想最好是到医院里去。”她说完,马上又接着:“噢,你别误会,我不是把他推出去,我不想管。我是想,医院里条件好,治得快。”

      尹锐志:“嫂子,你的办法很好。走,我们俩一起去跟绍康哥说,叫他去住院治疗。”

      沈云卿:“没有用的,我已经跟他说过几次了,他说不去医院,就这样继续吃中药就会好的。”

      尹锐志:“他为什么不去住院。我们去跟他说,中药也要吃,医院也要住。”

      沈云卿:“他说经费紧张,不能把这点钱用在他一个人身上。”

      尹锐志:“我们现在就去告诉他,我有钱了,叫他马上去住院。”

      沈云卿:“如果你去说,绍康哥会听你的话,去住院当然好啊,我们马上就去。”

      两个人正要动身去竺绍康那里,只见尹维峻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跑了过来。

      尹锐志:“小妹,你怎么来了。看你这样子,一直在哭的吗?”

      尹维峻:“我来找伯歧哥,伯歧哥你在哪儿?”

      沈云卿:“伯歧出去许多天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尹锐志:“伯歧不在,你有话跟我说好吗?”

      尹维峻:“不,我的话只能对伯歧哥一个人说。秋瑾大姐把我们说好了的,叫我有事就找伯歧哥。伯歧哥,你快出来呀,我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跟你一个人讲。”

      尹锐志:“你发疯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云卿:“大妹子,你不要骂她,小妹她一定有话……”

      尹锐志:“我知道她有话,她的话就是说汪公权是叛徒,我们前几次失败都是他告密的,叫我对王金发说,让王金发处决他。”

      沈云卿:“小妹,是为这事吗,你不用着急,金发会处决他的。看看,一个大姑娘被这无情的风雨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把青春美丽都被夺走了。这上海还不如不来,大城市有什么好,还不如在我们农村呢。”沈云卿抚摸着尹维峻的手和脸,并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尹维峻又哭着说:“我真的好想好想伯歧哥,伯歧哥你在哪儿,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尹锐志:“她真的是疯了,尽说这疯话。我们回去说。嫂子,我先把她领回去,你先把绍康大哥的中药煎起来。”她说着拉着尹维峻回去。

      沈云卿在她们身后说:“小妹,你放心,金发的枪法很准,一枪就把叛徒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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