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张伯歧和王金发往杭州城站疾速而去。
张伯歧第一次担当这么重大战斗的指挥官,非常谨慎、认真。绍康大哥已经不在了,谢飞麟老师也回嵊县招兵去了,整副担子都由他一个人挑。好在王金发已经在阴影中摆脱出来,能够积极配合,两个人按照谢飞麟老师写好的《满天过海》的作战计划,“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一步一步在执行。这次连夜奔赴杭州城站就是重要的一步。
浙江巡抚在杭州城站以重兵部署。把清军主力辎重部队隐蔽在内线,外线则交给他们所谓的新军,而且有意暴露,其目的是你们若打来,那也先打新军,然后我的主力悄悄迂回迅速包围你,把你一口吃掉。
张伯歧、王金发识破了敌人的这个秘密。他们想我们要去的就是你们故意暴露给我们的新军军营。
趁着天黑,什么也看不清,张伯歧一个闪电把营门口的一个哨兵卡住了脖子。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门口采取双哨兵,两个人一起值班。见一个哨兵被卡住了脖子,另一个哨兵正想往回跑,王金发一个扫腿,哨兵重重摔在地上,来了个嘴啃泥。
张伯歧、王金发很快解下哨兵的枪,命令他们站好,听问话。两个哨兵一交待才知道,他们是炮兵营,不是步兵那样会拿枪打仗,而且炮都是老式炮,把他们放在这里是故意让他先挨打的。
张伯歧和王金发简单一商量,认为事情比预想的要好,我们现在缺少的就是炮,有了这炮,哪怕是老式的也就可以了。看看天快亮了,为了抓紧时间办完事,俩人命令哨兵马上吹哨全体紧急集合。
随着“瞿瞿瞿”一阵刺耳的哨子声,熟睡中的士兵们都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裤,背上被子背包到操场上集合。有的兵对这种折磨人的紧急集合很不乐意,嘴上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有的兵带着枪,张伯歧大声命令:“都把枪放地上,把所有武器都放地上,你们把两只手举起来,放在后面,我们不杀你们!”
几个兵觉得情况不对,想偷偷开溜。
王金发拦住去路:“谁敢走,都回去站好!”
这时他们没有一个当官的,就问哨兵:“你们谁是营长,他在哪里?”
哨兵说:“营长叫俞炜,但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张伯歧想,怎么这么凑巧,我们要找的就是俞炜。他去哪儿了呢?不会逃跑了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在这里,我来了,我来了。”俞炜满头大汗跑过来。
王金发一把抓住俞炜:“你小子还想从我这里再次逃跑吗?”
俞炜:“我不逃跑,我不逃跑的。教官,你放开我吧,我不是逃跑的,我是回嵊县去了,谢飞麟老师跟我讲了,叫我起义和你们一起并肩战斗。”
王金发:“你说的是真的吗?”
俞炜:“当然是真的。我和嵊县招来的人一起回来的。我们嵊县乌带党、平洋党的人都来了,这到的第一批大约有三千人,第二批三千人明天到,谢飞麟老师还在招。”
王金发:“人在哪儿,我们乌带党、平洋党的人在哪儿?”
俞炜:“都集结在谢飞麟老师指定好的地点,你们可以去看啊!”
张伯歧:“我们先不去那儿,先在你这里,把你搞定……”
俞炜:“伯歧老师,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从现在开始,我一切都听你的。”他擦了一把汗,看了一眼张伯歧、王金发又说:“你们应该相信我,我们都是嵊县人,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原谅我以前是走过一段弯路,但现在我要重新做人了。金发大哥、我的教官,你失去了妻子女儿都还能组织打仗,比比你,我做的不是应该的吗?伯歧老师,我听你的,你指到哪儿我打到哪儿,我要为我们嵊县人争光,不怕流血牺牲!”
张伯歧:“俞炜,凭着我们都是嵊县人,我相信你,你先把这里的情况给我交个底。”
俞炜:“我们是个炮团,我只是个营长,团长是朱瑞。”
王金发:“这个王八蛋还能当团长!他人呢?”
张伯歧:“朱瑞,人呢?能不能找到他?”
俞炜:“他已经回家,说是办丧事去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王金发:“朱瑞王八蛋又一次让你跑了。”
张伯歧:“他不在没关系。你俞炜能不能指挥得动整个团?”
俞炜想了想:“应该是可以的,我跟其他营的营长都很熟。”
张伯歧:“那就好,你必须按我给你规定的时间去完成,叫你们这炮兵团的所有大炮都掉转头去攻打军械局。”
俞炜听了不说话,自己在思考。
张伯歧:“怎么?有难处,办不到吗?”
王金发:“这事没有可商量的余地,必须这么办,你办不到也要办!”
俞炜仍然不说话,在思考。
张伯歧:“俞炜,这里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攻打军械局是重中之重,而我们又没有炮,所以要攻打,全靠你这炮了……”
俞炜:“伯歧老师,攻打军械局我同意,只不过,我们都攻打军械局了,那攻打巡抚署怎么办?”
张伯歧:“这个我有总体安排。还是说你这炮团吧。军械局在城隍山,你的炮阵地要向前移,移到炮弹能打得到的地方。你们白天作准备,晚上移动,要保密。你的大炮移走之后,这个军营成了空营,还要继续伪装好,造成我们的人都驻扎在里面的假象,让驻梅登桥的清兵主力反扑过来,包围我们,我们让他们吃个空心汤团。”
俞炜:“你这个方案很好。可是我们对城隍山的军械局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兵力布置并不知道,军械仓库在哪里也不知道,据说,那儿还有暗道,浙江巡抚一旦打败了,可以从那儿的暗道逃跑的,这暗道到底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张伯歧:“我们攻打军械局的任务交给王金发了。你把大炮朝军械局的方向瞄准好就是了。你说的这些细节,你和王金发去了之后可以再作侦察的。我就只一个要求,一旦开炮了,火力一定要集中,要把所有的大炮一起齐发,把城隍山上凡是军械局的地方都统统炸平,炸彻底。当然喽!我们对城隍山上该炸的地方要炸,对西湖风景区不该炸的地方不能乱炸,不但不能炸,连枪都不能打。”
王金发:“从现在开始,我就在这儿了,我们一起作攻打军械局的准备。只是,你们在攻打巡抚署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沈云卿母女俩的安全,不能出意外。”
张伯歧:“嫂子如果在巡抚署,我一定会注意保护的。这攻打军械局的重任必须由你来完成,这是绍康大哥生前决定的,那边的事你就放心吧。俞炜,你必须要听金发的,所有行动一定要隐蔽的。既要让敌人看到我们在做什么,又不能让敌人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秘计隐藏在暴露的事物里,而不是和公开的形式相排斥。”
俞炜跟张伯歧悄悄说:“王金发的妻子女儿遭绑架,他的心情一定不好,这样,攻打军械局的重任,他能胜任吗?”
张伯歧:“这点你放心,你完全可以相信他。”
俞炜:“凭什么?”
张伯歧:“凭着他是金发龙头啊!”
这时尹锐志、周亚卫也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们购置了大量的枪支弹药,都已经运到了指定地点,一排一排整齐地摆放着,等待每个人来领取。
从嵊县来的这些人中,有的人曾经拿过枪,打过仗,可大部分人只会拿锄头柄,不敢拿枪。因此,见到了真枪真弹,大免有点惧怕,产生犹豫。
张伯歧见状,大声说:“大局已定,兵贵神速,你们还有何疑虑!”
几个队员说:“我们不是因为跟着你有疑惑,而是对这炸药……”
尹锐志:“这些炸药都经过多次试验,保证不会出问题。”
张伯歧:“你们当中谁是绍兴大通学堂第一期毕业生,请你们不要辜负当年你们的恩师竺绍康对你们的培养教育,来,带个头,把武器来取走。”
二十几个大通学堂一期毕业生,整齐跨出队列,说:“我们决心以实际行动,报答平洋党首领、我们的恩师竺绍康,希望他在天有灵看着我们取得胜利!”
张伯歧:“很好!你们不愧是大通学堂一期毕业生,光复军的重要力量。”
在大通学堂一期毕业生的带动下,每人都上前领取了武器。
张伯歧做了示范动作:“我们都是敢死队队员,人人都带三样武器,每人一支枪,枪这么背;每人一把大刀,刀这样插在背后。每人还要带一包炸药,炸药捆绑在自己身上,你们看像我这样。大家都看好了,枪、刀、炸药这三样武器带在身上,就是我这个样子。”
敢死队员个个都按张伯歧的要求,把武器佩带完毕。顿时,显得威风凛凛、英武潇洒。
张伯歧看到这个雄壮的场面,非常满意,又一次夸奖:“有我们这样的嵊县人,一定能办成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他又点名,叫出:“黄爱世、张秀标、张南星、张伯华、张金声,你们都是廿八都村人,我的少年伙伴,我信任你们,给你们到王金发那边去当班长。因为王金发那边的人都是策反过来的清兵,他们虽然起义了,但不一定心服口服,所以必须要有我们的人去带着他们。你们这五个人还不够,来,张绍良。”张绍良说:“我堂弟张先宗也去。”张伯歧说:“好,还有你王三全。”王三全站出来说:“我的大名叫王良运,是王三全的堂弟。”张伯歧说:“好,这已经九个了,再加一个谁去?”一个队员主动站出来说:“我去,我叫过献臣,嵊县长乐里边的宅前村人。”张伯歧:“好,就你们这十个人,都去任班长,把你们的人带好,听王金发指挥。你们一定要好好干,完成好攻打军械局这个重中之重的任务。这次战斗以后,只要我活着,你们就继续跟着我,有我吃的,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去吧,到城站那边去找王金发报到。”
这十个骨干走了以后,张伯歧又把这里的敢死队员分成二十个班,全部由大通学堂的一期毕业生担任班长。
张伯歧说:“班长站在头里,每班二十个人,都依次序站好。站好之后,班长对你下面的人熟悉一遍,然后各班在班长带领开始操练。”
看到眼前这些兵力,张伯歧打心眼里感谢谢飞麟老师,在这短短时间里,招来这么多人,而且都可以作骨干使用。
王孝籁带着一男一女来向张伯歧报告:“伯歧,我回来了,并且带回来……”
张伯歧:“回来好啊,你带回来的人呢?就这两个?”
王孝籁:“我带回来的是女子敢死队员,你看,在那边,我都交给尹锐志这个敢死队长了。”
张伯歧远远望去,果然看见远处有一大队女的,问:“她们都是嵊县招来的?”
王孝籁:“是啊!都是谢飞麟老师招的,这里面大部分是他的学生,都在他创办的爱华女校里读过书,那个领队叫徐湘筠是尹氏姐妹的同学。你看她正跟尹锐志说话,她们老同学见面了,格外激动。”
张伯歧:“这样的人我就放心了,我相信尹锐志那个女子敢死队能发挥作用的。”他说完,又开始要作操练示范动作。
王孝籁:“伯歧,我这里面还有两个,是给你的。”
张伯歧:“给我的,嵊县来的三千人都是给我的。你叫他们到下面队列里去,我要操练了。”
王孝籁:“你等一下,我给你先介绍介绍。”
张伯歧:“我不要等,要等你等,你们先等着,等我把这动作示范完了再说。”他又对面前的敢死队员:“你们都看好了,我给大家做一示范,这套动作过去大通学堂里经常操练,你们的班长都会,我示范以后,由班长领着你们练,每个人必须要练会,打起仗来用得着的。要不怕苦不怕累,只有练的时候多吃点苦,等一会打起仗来才能少流血。”
张伯歧伏倒在地面,作爬行。他一边做动作一面讲解:“这叫匍匐前进,头不能直立向上,必须低下来,上身要平铺在地面上,身体与地面紧贴着,用手和脚向前爬行。”爬了段路,张伯歧取下枪,作射击,他又边示范边讲解:“这种射击姿势叫卧姿,先瞄准,屏住呼吸扣扳机。”射击示范做完后,张伯歧又向前爬行了一段路,然后仰过身,拔出刀,他又一边示范一边讲解:“这劈刀必须左右开弓,动作要快,劈出去要有力,能听到唬唬的声音。”劈刀动作做完后,张伯歧又向前爬,爬行了一段路,取下身上的炸药,又一边做示范一边讲解:“点炸药必须要果断、敏捷,点完之后自己迅速滚出来,这样你自己才不会被炸着。”
张伯歧以身作则,把一整套示范动作做得非常准确到位。所有的敢死队员都看得非常认真,大家都下决心要把这些动作学到手。
在看张伯歧示范的过程中,除了敢死队员,还有王孝籁及王孝籁刚刚从嵊县招来的一男一女。特别是那女的,他看着张伯歧的一举一动,其眼神跟别人都不一样,她的充满着感情,通过目光有一种爱的力量在传递。随着张伯歧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进行,女人的心潮一起一伏,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放松,站着看的她与地面上的张伯歧完全是心相连、情相牵了。
张伯歧从地上一站起来,她马上就上去拍打他身上的土。每个细节都是那样的温柔、爱抚、体贴。拍土之后,她又解下自己随身带的水壶递给张伯歧。张伯歧的确感到有点渴了,接过水壶就喝,觉得今天这水有一份从未有过的甘甜,他“咕咚,咕咚”喝得淋漓酣畅,浑身舒坦。喝完了一想,这女人是谁我还不知道,我怎么能随便喝人家的水呢?
王孝籁:“你不是说等你示范完了再跟你说吗!她是我的堂妹,王孝贞,她一定要来,我就把她带来了。我们家的人都是从医的,孝贞她也懂一点医疗方面的知识,我想打起仗来必然会有伤员,医生护士是很需要的……”
张伯歧没有听王孝籁把话说完,他一看眼前这个姑娘有些与众不同,她留的是齐耳短发,个子高高的,很显得健康活泼、青春朝气,加上一身敢死队员的打扮,更加英姿飒爽、豪迈而又矫健。
张伯歧看她的时候,王孝贞也看他,四只眼睛的目光碰撞到一起,没有生动的语言,只有深情的目光,两个人真正的一见钟情。
张伯歧迅速将目光移开,以敢死队长的口气说:“你去那边参加女子敢死队。”
王孝贞:“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张伯歧:“我这里要冲锋在前,打仗,要牺牲的。”
王孝贞:“我不怕,你干什么,我也干什么,你牺牲,我也跟你牺牲。”
王孝籁:“好了好了,仗还没打,不要说牺牲牺牲的话。伯歧,就让孝贞跟着你好了。还有这个,他也愿意跟着你。”
王孝籁一说完,那人就自我介绍:“我叫喻传海,嵊县谷来镇吕岙乡榆树村人。在家乡一带唱戏为生,会拉胡琴、弹斗子、敲锣鼓、唱山歌、唱小调、唱绍剧。我外公外婆就在你们廿八都村。过年时我到外婆家去,全村人都在说你是个好人,是个英雄好汉,所以我戏不唱了,跑出来,投奔你,跟你一起打仗。”
张伯歧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唱戏人,也自愿来参加敢死队,心里很感动。一会儿功夫,喻传海已经跟所有的敢死队员一样了,全身武装:身上的子弹带装得满满的,腰间胸前都挂满了子弹,肩上挎着枪,背上还插着一把锋利发亮的大刀。王孝籁指着喻传海:“怎么样,满意吧?”张伯歧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我现在正需要这样的人。”
王孝籁为自己给张伯歧推荐这么两个特殊人物而高兴。
张伯歧:“孝籁,你叫他们分别到男队和女队中去参加训练,等仗打起来了,再到我这里来。”
王孝籁对王孝贞说:“阿妹,听哥的话,先去那里跟她们一起训练,喻传海你去那里……”等王孝贞和喻传海走了之后,王孝籁又小声跟张伯歧说:“这是我师傅的一点心意。我师傅楼映斋是石璜楼家人。他说现在还只做小本生意,只能用这点钱表表心意。”
张伯歧接过钱,激动地说:“有我们嵊县这么多父老父亲给我们作后盾,我们一定能打大胜仗!”
王孝籁:“竺绍康已经走了,王金发妻子被绑架,这光复杭州的仗全靠你了,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多保重。”
忽然,“伯歧哥!”一声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张伯歧一看,是尹维峻。
“伯歧哥,伯歧哥!”尹维峻呼叫着向张伯歧跑来。
“啊,是尹维峻。”张伯歧喊着:“维峻,小妹!”跑过去。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尹维峻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沾有鲜红的血迹,她披头散发,一路喊着跑来,似乎已经累了,一扑到张伯歧怀里,如来到亲人身边,便放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张伯歧很心痛这个小妹累成这个样子,见她的面容如此疲倦,他责怪自己没有尽到责任,保护好她。这么多天来,张伯歧心里时刻在惦记着她,可总是不知她的下落,越是这样,他越放心不下。现在总算抱在自己的怀里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离开了,就要你在我的身边。
“叛徒,我杀了你!”尹维峻惊叫起来。
“小妹,你做梦,说梦话了。不要怕,哥在,不要怕。”张伯歧深有感情地抱着尹维峻。
尹维峻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张伯歧。她很满足地一笑,伸出双手搂住张伯歧的脖子,把自己的身体依偎得更紧了。
张伯歧:“你身上这么多血,刚才又说梦话,你干什么去了?”
尹维峻:“我杀人了。”
张伯歧:“谁?”
尹维峻:“叛徒汪公权。”
张伯歧:“你一个人怎么能去干这种事!”
尹维峻:“开始时,我是为了钱。那时是我们资金最缺少的时候,我知道他的钱来路不正、不干净,可是为了得到钱给绍康大哥治病和我们搞保路运动,我答应了他。”
张伯歧:“要你一个女的去挣钱,我们这些大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尹维峻:“这个叛徒,无耻的叛徒。他绑架了沈云卿母女俩,并且用高价钱卖给了浙江巡抚。他拿了钱来找我,要我嫁给他,在上海为我买好了别墅。我哪能要他的臭钱,我决心除掉这个狗叛徒。我假装答应他,趁着他脱掉衣服要和我上床的时候,我从枕头底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剪刀,一刀剪断了他的生殖器,他痛得在地上打滚,我又用剪刀一刀一刀在他的身上捅了无数刀,直到他痛死。我就把他连同他带的钱一起扔进钱塘江了。”尹维峻把这惊心动魄的杀人经过,轻描淡写地说得跟没事一样。
张伯歧:“让你受惊了,吓着了没有?小妹,秋瑾大姐说过,要我保护好你,我没有做到,真的对不起你。”
尹维峻:“秋瑾大姐也跟我说过,要我多关心你,我对你也关心不够,对不起你。”
张伯歧:“不是要等胜利了……”
尹维峻:“我不等了,我现在就要。”
两个人都想起了秋瑾大姐,心里都明白秋瑾大姐的用意。感情开始升温,他的脸向下,头低下来,再低下来;她的脸向上,脖子伸上去,再伸上去,渐渐地两张嘴快接上了。
就在两张嘴正好要接吻的一刹那,尹维峻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使劲地一把推开张伯歧。一直来,心平气和地说话,温柔地躺在张伯歧怀里的尹维峻,此时异常地激动和惊慌。她叫着:“我不配,我不配!伯歧哥,我坏了,配不上你了。”并且迅猛地从张伯歧怀里挣脱出来就跑。
张伯歧:“你要去哪里?”
尹维峻:“我要去告诉王金发,沈云卿在他那里……”她说着又跌倒了。
张伯歧又上去抱起她:“你身体这么虚弱怎么能跑呢?这事交给我好了。”
尹维峻:“你不要抱我,不要碰我,我不配,不配给你了!”她又从张伯歧的手中挣脱出来就跑,跑几步又跌倒了。
张伯歧想到尹维峻刚才说的沈云卿在那里,自己还是办事情要紧,他就叫敢死队里的一个人:“你过来,快过来。你叫什么名字,把尹维峻背到女子敢死队她姐那里去,你就在那里照顾她。”
敢死队员说:“我名叫裘绍,嵊县雅乡村人。那年王金发在我们村里秘密训练军事体操我参加了。我一定完成任务,照顾好她。”
张伯歧一个人站在那里思考。他心里迟疑,要走不走的样子,踟蹰不前。
王孝贞以为他还在想着尹维峻,就走前来宽慰他:“她走就走好了,你,不是还有我吗!”
张伯歧:“我不是在想她。你到那边去,这里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对这次光复杭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伯歧,又从另一方面表现出了他的大智大勇。到底要不要去告诉王金发,沈云卿就在你眼前的阵地上。如果去告诉他,王金发会不会因为妻子女儿而手软,如果他一软、不开炮,贻误了战机,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如果不告诉他,会不会产生不信任他、不通人情。张伯歧走过去又走回来,来回转来转去的无数次。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跟王金发说,就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按原来制定的计划,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相信王金发一定会做好的。决心是下了,可心里总还是提心吊胆,万一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