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让你看见我流泪的眼，只好对你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这首1991年由台湾歌手孟庭苇演唱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歌声轻柔中带着忧伤。这首来自台湾的经典情歌，将东方美学特有的婉约与克制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首被月光浸透的歌，让我不禁想象起九十年代的台湾街头，处处透着斯文的况味。那时的男孩若是倾心一个女孩，多半不会贸然表白，而是会端坐在书桌前，用钢笔蘸着墨水，在宣纸上写下工整的文言情书。他们会引用《诗经》里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也会化用南宋诗词中的“萧萧疏雨滴梧桐，人在绮窗中。离愁遍绕，天涯不尽，却在眉峰”。字里行间尽是文人的风骨与含蓄。而收到情书的女孩，也会在窗前沉思数日，用簪花小楷回一首婉约的现代诗，将心意藏在“庭前花开花落”的意境里。

　　民国风雅，在台湾得以延续。就连学生对敬重的师长表达敬意，也会郑重其事地写一篇敬师文章，并在信末恭敬地写上“临楮神弛，伏惟珍摄”这样的古风结语。那种怀着虔诚之心为师长撰写谨启的诗书礼乐之风，让整个时代都浸润在温文尔雅的文化氛围中。

　　九十年代初，录音机店里飘出的歌声如轻烟袅袅，缠绕在楼下避雨的行人耳畔。那时的爱情，延续着民国文人的风雅，连拒绝都要说得婉转。就像琼瑶笔下的故事，明明心碎了一地，却还要用诗句小心包裹着递出去。他们不会直白地说“不会再爱了”，只会指着月亮说“你看，它变了”。

　　那个时代，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诗意的忧伤。即便是传递纸条，也要用“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句开头；咖啡馆里的情侣说分手，要先谈论今晚的月色如何。这种含蓄到近乎迂回的表达方式，造就了无数琼瑶式的悲伤故事。

　　那些年的音响店里，《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或许是卖得最好的磁带。有的女孩来买磁带时，总爱在歌词本上抄写那些明月千里寄相思的诗；有的男孩则会把情书折成纸鹤，悄悄藏在磁带盒里。他们都在用最含蓄的方式，表达最炽热的情感。就连分手，也要选在有月亮的晚上，说些“月有阴晴圆缺”的话。

　　那时的分手很慢，要走过长长的仁爱路，要喝完一杯又一杯的泡沫红茶，要把月亮从东边看到西边，才舍得说出那句“珍重”。不像现在，手指一滑就结束了。那时的伤心也很长，像雨季一样缠绵，像老式录音机的磁带，A面播完还有B面，忧忧戚戚循环不断。

　　歌声很美，歌词很悲。孟庭苇唱出了最令人心碎的爱情：深爱一个人，却又走不下去，只能分手。心里万般不舍，却又不愿让对方看见流泪的眼。这分明是爱到最后心里仍有对方，即使分手也要顾及对方的心情。这样的爱情，是成全还是自伤？就像琼瑶剧中的人物，宁可自己遍体鳞伤，也要给对方留一个体面的背影。

　　孟庭苇啊，你唱尽了天下痴情人的心语，也道出了所有真心爱过又伤过的故事。你的歌是一封感人至深的情书，是一篇令人心碎的文章！月亮的脸确实在改变，但更变的是看月亮的人。他渐渐不再抬头，渐渐忘了如何用月光写信。

　　唉，不得不感叹，那时的爱情，就连结束都要找一个诗意的借口，都像琼瑶笔下的故事那样，给伤心披上一件美丽的外衣，即使伤心流泪，脸上也是带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