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罗大佑执笔写下《追梦人》这首歌曲时，笔尖蘸着对一位故人的怀念。这首歌原是写给三毛的挽歌，字句间流淌着对这位著名女作家的理解与追思。“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歌词里那个在荒漠中留下足迹的身影，恰似三毛在撒哈拉沙漠追逐自由的模样。她曾说：“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痛快地活过。”这首歌，正是对这种生命态度的最美注解。

　　而这首歌与金庸《雪山飞狐》的相遇，则成就了另一段传奇。1991年，当《追梦人》作为电视剧片尾曲响起时，程灵素为爱牺牲的镜头让无数观众心有怜悯。金庸笔下的江湖儿女，总是带着宿命的悲情色彩，胡斐在雪中独行，程灵素默默守候，袁紫衣飘然远去。“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这歌词仿佛就是为这个江湖故事量身定做。金庸大师用笔墨，罗大佑老师用旋律，都在诉说着同一个主题：人生最动人的，永远是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追逐。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尘世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颜，秋去春来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看我看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飘去飘来的笔迹是深藏你激情你的心语，前尘后世轮回中谁在生命里徘徊，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这首罗大佑创作的经典歌曲《追梦人》的歌词，充满诗意的意象和深刻的生命哲思，成为华语乐坛的经典，由凤飞飞演唱，后播出在91版《雪山飞狐》的片尾曲，其诗化语言和哲学深度成为罗大佑“音乐诗人”风格的典范。

　　1992年的夏天，黑白电视机里《雪山飞狐》的片尾曲响起时，儿时的我们握着冰棍怔在原地。那时我们不懂，为何“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的旋律里，藏着比刀光剑影更锋利的怅惘。

　　少年时的胡斐对马春花的情感，是他初入江湖的第一抹心动，在商家堡初见这位明艳的姑娘，虽未必算爱情，却也点燃了他的青春。长大后的胡斐，在他的追梦路上，程灵素留下的药囊仍在怀中发烫。这个用毒天下第一的姑娘，把毕生温柔都熬成了救他的解药。可他的眼睛总望着山门外，或许是那里有袁紫衣缁衣飘动的背影，像永远抓不住的月光。其实金庸写得也很残忍：有人为你煮茶温酒守候半生，你却偏要追着远去的木鱼声。

　　心有所求，为情所困，胡斐何尝不是如此？怀里分明揣着滚烫的真心，目光却总凝在别处的雪峰上。程灵素将七星海棠的解药悄悄缝进他的行囊，他只道是寻常；她彻夜守在榻前，数着更漏替他压制毒发，他却嫌烛影太暗，照不亮远方的路。直至生死之际，才惊觉最后一粒救命丹，早被自己的体温焐成了泪——那一刻，罗大佑那句“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终难解的关怀”，忽然字字锥心。

　　现实中，我们看到的何尝不是如此的一面？有人为你煮茶温酒，守候半生，可你的目光仍望向远方的山巅，那里有另一道身影，若即若离，似梦似真。但不甘心就这样被温柔困住，不甘心让炽热的心跳归于平静。于是你继续追，像踏雪独行，明知前路无果，却仍不肯回头。

　　唉，《追梦人》最狠的刀藏在温柔里。它让你看见自己如何把程灵素的眼眸熬成烛泪，又如何把袁紫衣的决绝供成神龛。他总在雪地里追逐幻影，却忘了回头看看——那个为了救他而牺牲的程灵素。

　　九十年代的双卡录音机，凤飞飞的《追梦人》还在循环唱着。当年看不懂的执念，现在全变成了难唱的调：“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原来人生最深的遗憾，往往是自己亲手写下的注脚。

　　江湖从不说破，最痛的离别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你握紧一双手，眼睛却望着另一片雪，就像胡斐永远分不清，怀中药囊的温度是解药，还是程灵素一生的体温。

　　如今再听《追梦人》，忽然听懂了凤飞飞嗓音里那抹温柔的叹息。原来这首歌不只是唱给追梦的人，也是唱给那些被追梦人留在身后的眼睛——她们看着你远去的背影，却依然祝福你“让流浪的足迹在荒漠里写下永久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