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中,博陵崔护尝游于城南。时值暮春,桃李纷披,行至樊川之畔,见一茅茨隐于林樾,四围桃枝低亚,几压篱落。崔护渴甚,遂叩扉求饮。

久之,有女子启扃。其人素裳荆髻,鬓丝微乱,若自庖厨间来。见崔护,低鬟侧立,引之入院。庭有古井,苔痕侵石,旁置陶瓯,缺其唇焉。女子汲水以进,乃退倚桃树下,默然而立。

崔护饮毕,见女子凭树,花影离披,拂其襟袖。风过,落英缤纷,偶著其肩,亦弗之拂。二人互通姓氏,殊少言辞。日影西斜,崔护辞去,女子送至柴门,目送其远,乃阖扉。

翌岁春,崔护复诣城南,则旧宅扃鐍,桃株如故,而人迹已杳。询诸邻媪,始知乃采药之家,去冬遭疫,父女相继殁,宅遂空焉。崔护怃然,题诗于扉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典故初见晚唐孟棨《本事诗》,《太平广记》亦载之,然所述互异。或谓女子未死,崔护后访得之,竟成伉俪;或谓此女乃狐魅所化,与崔护暂结尘缘。然考崔护生平,端谨自持,仕途平进,恐无此艳遇。

嗟乎!唐人多好异闻,遂附会此事,使寻常邂逅,渐成缠绵之说。然“人面桃花”之句,凄艳绝伦,千载之下,犹令人黯然。城南旧事,真耶?幻耶?春风过处,唯见残红数点,逐流水而逝,不复觅矣。

呜呼!世间至憾,莫过于情!初遇之际,灼灼其华,玉颜映花;重访之时,门庭萧索,香魂已渺。崔护一诗,道尽人间求而不得之恨。忆彼姝汲水低眉之态,倚树落英沾衣之姿,本乃寻常光景,竟成永诀。桃李岁岁,春风如故,而昔时一顾,终不可复得。吁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徐淇昉書
時為乙巳年六月初九日
附录:作者简介
徐淇昉
(作者)徐淇昉,男,汉族,1976年6月出生,籍贯为浙江嵊县(今嵊州市),民国官员徐士达之孙。他的祖父徐士达,不仅政绩显著、清正廉洁,更是文采斐然,博通经籍。徐淇昉继承了他祖父的优良基因和天赋,且自幼对传统文化怀有浓厚的兴趣,深受其祖母丁梅兰的启蒙与教诲,更得其父亲徐荣生的悉心传授。在其深厚的家族历史背景与深厚的家族文化底蕴所熏陶之下,徐淇昉继承了家族优良的文化传统,寄文学之志,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