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乔迁、生宝宝、生意开张、升学、庆典……中国人喜热闹，在自己获得快乐的同时，让亲朋好友一起来分享属于自己的喜悦。

　　然而，对于有着“礼尚往来”传统的中国民众，在喜悦的背后，是否有难以开口的痛楚？人情消费过多的“好日子”是否也给你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压力呢？

    殊不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还能用一杆秤来称！更没想到，这人情还能被如此数字化，标准化，金钱化！

人情债，岂能失去情味？ 

　　■王鑫鸳

　　10年前的一个夏天，母亲突然中风，住进了一家医院。老马的妻子跟母亲生的是同样的病，又在同一病房，老马是一个很热情又正直的老人，他原来是一家商场的老会计，常常过来与我们交流病人的病情，又为我们带来一些最新药品的信息。一来二往，大家成了亲人一般，无所不谈。

　　出院后，按照原来的约定，我们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像老朋友一般来往。老马每次过来，总对我母亲嘘寒问暖，常常说他的老太婆很牵挂着我娘。我母亲躺在床上常唉声叹气：“哎，可惜你父亲包工程太忙，我又起不了身。多想去看看她呀！要不，你代我们去看看她，问候问候她吧！”我也知“来而不往非礼也”,只好义不容辞接受了这光荣的任务。

　　午后的一阵雷雨将天空洗涤得一尘不染，阳光变得柔和起来，大街上少了几分浮躁和闷热，添了几分清新和凉爽。我骑着车来到江滨路，听到路旁小贩正在叫卖黄花梨，突然想到那位婆婆特别喜欢吃梨，据说吃梨对降血压有好处，我忙买了七八斤的梨。想像着婆婆吃梨的样子，喜滋滋地按图索骥找到了老马家。一进门，老马见了我，显然很惊喜。但一见我手中的那袋梨，眉头马上皱了起来。愣愣地盯着那袋梨说：“小王，你这是增加我的负担呀！”我忙解释是给婆婆吃的，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并转达了我父母亲真诚的问候。“可你真是增加了我的负担！”老马反复强调，看我疑惑不解。老马抖抖索索地从身上抽出一本本子，那本子很小很旧，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接着，他以一个长者的口吻对我说：“小王，这是我的一本人情账本，记载了所有的人情来往，大到结婚借钱，小到买东西收一些小礼物，别人送给我的鸡蛋苹果，我都要称一下，又去市场上打听一下，算好大概值多少钱记在账本上，然后以后找机会买同样价钱的东西送过去，还清这个人情。”然后，他又压低声音，仿佛在教育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指着茶几上那袋鸡蛋，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刚送来的，并利索地拿出一杆秤，认真地称起来。望着这“惊世骇俗”之举，我震惊！张着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殊不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还能用一杆秤来称！更没想到，这人情还能被如此数字化，标准化，金钱化！我不敢多看婆婆几眼，更不敢回忆老马称梨的样子，感觉原先那份心中美好的感情受到了亵渎和玷污，我像一只惊恐的小羊，仓皇而逃！

    喝酒、闹新房……他们身不由己地纳入了旧习的轨道。

冲不破的人情网

　　■莫伯昌

　　崇仁镇上的小伙子小裘和姑娘小金，如今都在城西某企业上班，且是比较出众的企业骨干。他们俩是同村人，自幼青梅竹马，一起进校门读书，后又一起到同一家企业劳动，休息日也常常互相帮助两家干农活。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人的恋情也水到渠成，经商定于今年五四青年节结婚。

　　小裘是企业的车间主任，又任团总支书记，小金则是企业的检验员兼团总支委员，两人常常商量着改革一下婚事，不再倡导大操大办，为厂里的年轻人立个好榜样。

　　“五四”青年节前几天，小裘和小金去了杭州旅游结婚。旅游结束后，两人买了50斤喜糖和30条香烟，兴冲冲地回到了家。

　　殊不知，小两口一进家门，就发觉气氛不对。原来，小金结婚不办喜酒的事传到了“权高势重”的娘舅、姨母耳中，他们一起赶来，向她母亲施加压力，小金的父母无言以对，只得向小裘的父母发出最后通牒：男女双方得办30桌酒席。

　　小裘顿时傻了眼，原来积蓄的钱在办新家具、旅游结婚时已花去大半，剩余的也作了妥善安排，哪里还有钱办这么多桌酒席呢？忠厚朴实的小金也感到很为难，暗暗流着眼泪，思忖着怎么办。

　　当小裘和小金带着从杭州买回的礼物拜见岳父岳母时，任凭小裘怎样讨好，父母亲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句话，喜酒非操办不可，才对得起亲朋好友。

　　小两口连续几天据理力争，都无济于事。幸好小裘的父母平时省吃俭用，尚有一些积蓄，再向亲戚借了一些钱，好说歹说，置办了20桌酒席，度过了这一关……

　　喝酒、闹新房……他们身不由己地纳入了旧习的轨道。

　　夜阑人静，小两口相对默默无言……

    发自肺腑的人情的魅力比金钱强多了，人家困难时扶他一把，能让人感恩一辈子。

老太暮年，还债不已

　　■斯菊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曹操的《龟虽寿》表现了他老当益壮的壮士胸怀。老身乃一庸妇，日日开门七件事，暮年决无高远的志向。看到《今日嵊州》“人情债，何时了”的话题，心里自有一番感触，涌动起一吐为快的欲望。这里，恕我将壮士的传世名诗篡改：老骥伏枥，志在眼前；老太暮年，还债不已。

　　记得10多年前，当我把500元钱送给80多岁的堂哥时,身为山区老农的堂哥却迟迟没伸出手来接钱，眼中盈满无奈：“别给了，我没有能力‘还辈（还人情债）’，也不想把人情债留给下一代。”

　　直到如今自己渐入老境，对这“还辈”之说有了更深刻的感悟。这人情债，来也，去也，真正困扰人哪！来意味着去，去意味着来，来来去去，无序纠缠成了死结堵在胸口。

　　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孩子满月、新房乔迁之喜、老人寿诞之乐……请柬翩翩飞来，心头一阵阵抽紧。想躲吗？没门！从历史来看，你家有风吹草动之时，人家还不是笑容灿烂（喜事）或神情庄重（非喜事）地来祝贺抑或安慰过你吗？你在人家心目中有一席之地，把你当个人物，你哪有不去‘还辈’之礼？

　　礼太轻，没面子。想体面，铜钱银子不多，千儿八百养老金，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这老脸也真不经打，多打了，旧痕加新伤，不发炎溃烂才怪，还可能毁容呢！

　　人这种高等动物，思想总比一般的动物要复杂一些。事情从换一个角度来说，平时你在交往的人群中，如果哪家有能上历史年表的大事而需要你解囊时，而对你封锁消息，你又会愤愤不平，在心里对他（她）一顿臭骂：呸！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等我家有大事，哼哼，我也对你封锁消息，以报一箭之仇！

　　扯远了，还是回来，说说礼的话题。从本来就不那么鼓的荷包中排出一张张“老人头”，像剜去心头肉一般疼痛不已。残灯下，盘点开支账目时，难免长叹一声：唉，这人情债！

　　将心比心，我相信许多同胞与我“英雄所感略同”，只是嘴上不说而已。为此，暮年的老太我总尽量设法减少人家麻烦。比如前年，我先生生病了，我把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当然，至亲挚友又当别论），免得人家向你缴所得税。病床前，少了一份鲜花、水果、营养品的热闹，钱包也没有鼓起来。心中却十分坦然，觉得自己为亲朋做了一件善事。其实，礼是能白收的吗？孔老夫子早就对我们有所教诲：来而不往，非礼也！

　　人情债欠多了，心也无端紧张起来，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像蝙蝠放出超声波一样去捕捉信息。一旦有了动静，就得屁颠屁颠去“还辈”。老太眼花了，耳朵失聪了，腿脚不灵便了，因此在捕捉信息过程中，往往会出现故障，导致严重失误。

　　唉，一支《人情曲》，弹得脸上笑嘻嘻，心头凄切切。

　　至于至亲挚友，那又当别论。家有大事，首先想到的是通知他们，不管他们的礼来得多重，我都照收不误，因为他们送的不是礼，而是一掬浓浓的情。

　　说到这里，当然有人会在心底骂我了：你个死老太，照你的思路，人情都不要了？我说，发自肺腑的人情的魅力比金钱强多了，人家困难时扶（出钱、出力、出谋策划并不图回报）他一把，能让人感恩一辈子。节日的一张贺卡、一个电话，一句祝福能让人温暖一辈子。

　　朋友们，我们还是把人生的有些环节搞得简省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