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祥林嫂’拍摄电影,在改良越剧史上,将是重要的一页,因为这是越剧上银幕的一个开端。
据导演这个戏的南薇先生说:‘才一开始,我们不愿预测到它可能成功的程度,因为我们不过想试验一下而已。’
对于这个尝试,怀着好心的人,并不只是企望它卖钱,而是希望它不仅能保持住鲁迅先生原著的风采,而且还能使越剧在银幕上找到一条出路,正如南薇先生说:‘改良越剧在舞台上还没有定型的风格和体系,因为它没有凝固,所以把它搬上银幕,也不致于像以往平剧拍摄‘斩经堂’和熊式一弄的‘王宝钏’那样,我们想到的一个问题,还是如何使越剧能成为中国歌剧的一部份?这是一个问题,也是我们日以继夜在思索着的理想。‘祥林嫂’拍电影,试把对话的发音略微改成中州音,我们相信这对于一向只坐在越剧院里的观众们听觉,多少能起一些‘改变’的教育作用。其次是音乐,我们不想让西洋乐器喧宾夺主,而以二胡为主音。’
这个戏二十一日晚上十二时正开拍的,两天的成绩,据说很不坏,昨天是第三天,在中电二厂的化妆室里,拥满了人,一部份是越剧迷去看袁雪芬和范瑞娟的,一部份是越剧同人,她们对于‘祥林嫂’上银幕,因感到新奇而来参观的。
袁雪芬的头上梳着发髻,耳朵上戴着银耳环,手腕上有银镯,毛蓝布的短衫裤,镶着宽边,她澈头澈尾变成了一个乡下妇人,看见来参观的相识者,就笑嘻嘻的问:‘还认识吗?’
她说:‘有许多人对于我拍‘鸡鸣早看天’,不能谅解。自然,朋友们是出自好心,他们觉得我的国语还说得不太纯熟,认为我太冒险了。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是冒险了些,可是有谁知道我之参加那部戏的工作,是另有苦衷的呢?这苦衷现在也用不着再说起它,我觉得能在没有拍‘祥林嫂’以前,先尝试一下,也不是没有益处的,只是我在那次工作中,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她对人说话,随时随地都努力避免用嵊腔,和三个月以前相比较,她的国语已进步了不少,不显得生硬,不使人听了刺耳,从这一点看,她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下了苦功的,有许多人都认为成年以后,再学习语言是困难的,袁雪芬的学习精神,给了这种论者们一个有力的回答:‘有心人是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
她说:‘有许多人为我们这次工作担心,也有不少人在言语之间流露出好像我们不配拍电影似的,看不起我们,认为越剧是种低级的东西,还不配上银幕,这种传统的地域优越感对我们的歧视,正好像上海普遍的看不起江北人似的,这些先生们,从外表看起来,西装革履,我想是大概沾了太多的美国脾气吧?’
问起她对于拍电影的感想时,她说:‘一个舞台出身的演员,是不会太喜欢摄影场的,最主要的还是在表演时对于情绪的记忆和控制,比较困难。本来我准备一面拍这部戏,一面在‘兰心’大戏院登台的,后来算了一算,恐怕很难维持住收支的平衡,因为‘兰心’只能演日场。我想在兰心上演是有理由,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把前台许多传统的坏习惯革除掉,至于和什么人合作,我倒并不重视,并不是我自视甚高,或者说艺高人胆大,敢于一个人挑大梁,我是觉得合作不者一定只限于一些老朋友,假如永远只是老朋友们合作,那么新的朋友们应该怎么办呢?我这样说或许会被人曲解为我是提拔后进,说我骄傲,其实不是的,假如说我要和新朋友们合作,那是因为他们更比我有理想,有毅力,肯于为越剧改革摸索和下苦功,这也可以说,我想向她们学习。所以虽然目前不能在‘兰心’上演,但我准备登台是已经决定了的,而且也正在和人接洽谈判着。’
拍这部戏比较辛苦的要算是范瑞娟了,因为她每天必须在‘明星’演完日夜两场戏以后,才能到摄影场来。同时,她的身体历来就不大健康,每天在明星后台,都请医生打针。据她说:‘这两天因为拍戏总要到天亮,所以在舞台就显得无精打彩。’
她说:‘本来我是不拍这部戏的,雪芬和我谈过,我拒绝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体力支持不住,可是,后来我经人家向我劝说,又自动来参加了,并且不但演牛少爷,而且还演祥林,我这样做,并不为什么,只不过想借此给外面许多恶意的谣言一个回答而已。’
这个戏全部的拍摄日程,她们准备三个月,据袁雪芬说:‘参加“鸡鸣早看天”的工作,和几个话剧舞台出身的演员如张伐,黄宗英他们在一块,觉得他们的严肃的工作态度,不仅保证了中国电影还有前途,而且也似乎给了我一个启示:要干就得好好地干,诚诚恳恳地干,我们决定三个月的工作时间,并不是想使这次工作如何成功,而是对于每一件小的事情,都能本着艺术良心,做到对己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