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本来打算出去锻炼,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想到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一文,不由侧耳倾听这自然的馈赠,听听此刻的雨声,是否也能找到落在树叶、屋瓦的韵律。
外面的雨,走得很急,好似赶着投入母亲的怀抱,哗哗泻过树叶,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急急切切地嚷嚷,他是否也在恼怒回家的路被隔断。
而后,不禁自嘲,身居公寓,如何能听得往昔那九天之水徐徐地叩、挞挞地打的敲乐声?
此刻,脑中依稀浮现一座老宅,它坐落在村子中间,从高处看,肯定分辨不出哪座是它。打开右边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回”字型道地,道地的东北角有口井,井的下面放了一个石质的洗衣槽,水槽上面搁着舀水的工具,那是大半个篮球,四周扎上钢丝,用尼龙绳穿起,拖着长长的尾巴,我猜这篮球是奶奶弄来的。听父辈们说,奶奶思想前卫,也很开明,年轻的时候到城里做过生意,我家房子的宅基地是在奶奶的坚持下一块一块“调”回来的,现在在村里也算上佳;有人来看望爷爷奶奶,回礼的事都是奶奶在操办,客人有时候收到的回礼比拎来的还多;每年春节给我们小辈的压岁钱,奶奶总会早早地准备好,一人一份,一个不漏,而且在很早的时候,给我们小辈每人买了一份保险,100元/人,到60周岁可以领取。现在想来,我们一大家子能团结和睦,和奶奶的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
越过道地,是中规中矩的“堂前”,最里面是通往二楼的木楼梯。“堂前”是吃饭的地方,放着一张八仙桌,4条长凳,记忆中的我要搬动它们还是有点吃力的。每到大年初二,是堂前最热闹的时候,大伯、二伯、姑妈还有我爸一家,齐聚一堂,人最多的时候,要开3桌才能坐得下,这热闹的场景,已随着雨水被带上了天际。“堂前”也是爷爷工作的地方,爷爷是远近闻名的篾匠,大伯和我爸也传承了这手艺,不过因科技的发展而自然被湮没了。暑假的时候,我也经常会去帮忙,爷爷会给我劳务费,一个暑假下来,能得四五十块吧,也是很高兴的。
堂前西面的房间是爷爷奶奶的卧室,有一个大衣柜,里面总是有我爱吃的零食;堂前东面的房间是大哥住的,是大伯的儿子,有一段时间大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练气功,一直没敢问他练出气功没;二楼有一间客房,大伯的儿子和姑妈的两个儿子来的时候,我们就睡在上面,二楼也是我们躲猫猫的场所,为了让人找不到,记得有次把自己埋进了稻草堆里,弄得一身痒。
老宅前面有一棵树,好像是二伯退伍回家后种的,种树那天有很多人,记得当中我踩进了一个面盆,里面是否有水,已是记不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二伯骑着摩托车回来了,每次听到“嘟嘟”的声音,我就跑出去看,看看是不是二伯,如果是二伯,就跟在摩托车后面,一直到爷爷家,那摩托车散发的味道让我沉醉。二伯受我奶奶的影响最大,只要没事,每周一定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每个节日,都会组织他们兄弟聚餐,不参加的人必定会受到二伯的责骂;哪家有什么事,二伯总是第一个到,帮忙出谋划策,我的儿子也有幸被关怀了一段时间,而且他也不会知道。可惜没有如果。
此刻,恍若又站在了堂前,看着骤雨拍打着屋瓦,天朦胧,四条瀑布倾注而下,“哒哒哒哒哒”,伸手不能阻隔。
雨在,屋在,人何在?
万幸人生尚有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