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又逢春光明媚时,剡城处处繁花似锦争妍斗艳的景象。触景生情,倏然间让我想起了童年里的春天,想起了充满欢声笑语的那条小溪。
溪流发源于会稽山脉的三界袁岙、外岗山,百折千回流经到我的家乡,俗称“九湖万田”的长桥畈。强大的冲击力把河道撕裂得歪歪扭扭。自然巨人的手,又恰到好处地把绿洲一分为二擘开两半。
迂回的溪段每处都有一个古老的名字,什么木桥头、羊粪坝、上畈汀步……淳朴而亲切的乡土味听得让人特别过瘾。清冽冽的溪水浇灌着沃土,一茬又一茬的庄稼茁壮成长,润泽了祖祖辈辈家乡人的心田。
不是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么?初以为此话不无道理,细思量并非尽然,它只强调人的情感作用,却忽略了世上他类生命也存在着感情价值。
其实,草木也是有情之物。“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试看红杏多情羡煞人。杨柳盼望春风劲吹,小草渴望春雨沐浴,花朵眷恋蜜蜂到来……春风绵绵的岁月里,小溪多情得极富灵感,水清草美也爱跟着争春俏。
溪水俏皮地在河道里扭来扭去,时不时跳跃出晶莹水花。鱼儿在清流中穿梭不息,春来的兴奋让它们似乎欣喜若狂。溪边小草青青,长得欣欣然,青春溢满了叶面,绿在渲染,嫩在滴汁。和煦阳光下,红花,黄花,蓝花,白花,知名的,不知名的花朵竞相开放,闪烁出亮丽的春光……这一切,宛似一幅水彩画。
溪水两岸田野广阔,春燕高飞,黄莺低鸣,花团锦簇,分外妖娆。茵茵之处看不到一处抛荒,麦苗蓬蓬勃勃拔节向上,麦浪泛起了此起彼伏的绿波,一波连接又一波。无垠的油菜花金黄耀眼,氤氲出阵阵芬芳,引来无数蜜蜂竞折腰。热热烈烈的紫云英花紫得发红,开得煞是闹猛……目之所及,好一派锦绣大地的迷人景色。
美丽的春色总会召唤人们的心灵,美妙的小溪总爱向往童心去围绕。
那些年代,农村父母对子女的劳动教育十分重视。放晚学后,孩子们放下书包便是去田野里放羊割草,倘若玩性十足,完不成劳动任务,饲养在家的那些猪呀、羊呀受不了饥饿,它们嚷嚷着率先发难向父母“告状”。因此,父母会拿家规来教训孩子。
我和小伙伴们那时最喜欢去羊粪坝,这里是我们割草放羊的“根据地”。也许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春荒时节肚子总是感觉饥,嘴巴来得馋,可是,谁家也拿不出像模像样的零食供孩子来充饥。
有道是“肚饥难熬,世界卖穷”。背起竹篮子走向小溪这当儿,我们背着父母往裤兜里藏些干菜、萝卜干、番薯干之类的“零食”来解馋,权当是“舌尖上的春天”。任凭滋味是硬还是咸,彼此分享“牙祭”,谈笑风生嚼一路走一路。
“嘻嘻哈哈”来到小溪,放飞了的心情似断了线的风筝,心思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割草的,篮子一放,玩起随身带来的扑克牌;放羊的,羊绳一丢,比试起谁的水漂打得远。玩腻了,花样翻新,摔跤、翻筋斗、打虎跳、竖蜻蜓……看看谁比谁更牛。
调皮捣蛋往往是“野孩子”的天性。看了电影《小兵张嘎》,张嘎塞住人家的烟囱,呛得那家子人眼泪鼻涕一把甩,启发了我们动歪脑筋的顽性。拿草刀做铲子,刀的锋利,沙路的松软,挖出了人行路上一个个陷坑。拿枝条支架坑口,用青草蒙蔽路面。
“咿咿呀呀”一阵忙碌,三三两两躲进油菜垄,静悄悄地期待行人来中招。果不其然,有人踩入了陷坑。这时,油菜地外传来了“是哪家小讨债干的缺德事”的隔空咒骂声,油菜地里却回荡起小讨债们“咯咯嘎嘎”的嬉笑声。
西下太阳如白驹过隙,乐不思蜀使我们忘记了时辰。暮色苍茫时,忽然发现篮子里青草空空如也,联想到回家难以交差的窘境,恐惧人人袭上心头。旋即,个个如田鼠般地钻进溪边的麦畦菜垄,手忙脚乱地拔起青草……
有一次,羊儿刁钻地偷偷蹿入麦地里,毫不留情地啃起麦苗。正当大伙儿玩得天昏地暗时,羊儿已经被气呼呼腾腾赶来的麦地主人牵着走。这可吓坏了放羊的伙伴,他“呜呜呜”大哭起来。我们割草的几位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赶紧死死地拉住主人的手不让走,拼命地求饶:“叔叔——,饶了我们这回吧!我们下次一定管住羊噢……”天呐!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感受。
童年的灿烂在于浸染了时代绚丽的色彩。青青溪边草,相思情未了。小溪故事说不完,溪边青草情依旧。
童年就像溪边青嫩草,嫩得让人可爱;童年又像溪边五彩花,美得惹人喜爱。童年如同小溪水,清澈时能见到水底砂石,活泼时爱溅起晶莹水花,调皮时喜欢扭来扭去不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