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说,尼加拉瀑布的夜景很美,今天是星期天,还会燃放烟花。大家的好奇心被点燃, 不顾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欣然赞成。
想像中,尼加拉瀑布(世界三大瀑布之一)在很高很高的山上。但是车停下的地方,却是一马平川。步行百十米,出现一条长长的下坡道,有水汽扑面而来,伴随着隆隆水声。夜色中,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水流很急。冰凉的水汽漫成一天迷雾。对面的加拿大边境城市的一幢幢高楼霓虹灯闪烁,在蒸腾的水汽中仿佛海市蜃楼。一支巨大的探照灯从对面横射过来,水雾变成五颜六色。夜太黑,水汽太大,只闻声响,不见瀑布。我们有点失望。
第二天早晨,天朗气清,艳阳斜照。一进入下坡道,豁然开朗,遥看瀑布挂前川,如一幅巨大的银幕在那里拉开,雪白雪白。
沿坡而下,声音越来越响,幕布越来越近,动感越来越强。终于来到栏杆前,漫天的水雾遮蔽了眼睛,只听见雷鸣般的声响。
雾稍散,一个触目惊心的场面在眼前出现。
雍容的尼加拉河本来平静的流淌。突然听见发令枪响,这是雷神发出的霹雳之声。于是河流开始百米冲刺,万马奔腾,浩浩荡荡,滚滚向前。成千上万匹疾速奔驰的白色骏马不知道前面是悬崖峭壁,还来不及思索就突然失足,集体掉下了万丈深渊。死亡的呐喊响彻云霄。我惊骇于万马殉难的悲壮场面,心在颤,脚在抖,仿佛随时要被裹挟而下,击得粉身碎骨。
我们乘坐1846年的“雾中少女号”出发了。去瀑布底下体验被粉碎的滋味。
船晃晃悠悠往前移动,水珠不断扑面而来,女人们发出一声声尖叫。这时恐怖的白色雷阵还远。我的脑中不停地蹦出李白、柳永、苏东坡的诗句。怒涛卷霜雪……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不过瘾,这些诗句远远不能形容眼前的景象。船越驶越近,开始剧烈摇晃,一个个披着雨衣仿佛一群蓝色蚂蚁的同类在发出一声声惨叫。我们已经来到了瀑布底下。怎么形容呢?巨大的泥石流?泥石流没有这么清,这么白,这么快。巨大的卷席筒?卷着成千上万床棉胎翻滚而下?太软,太俗,没有诗意。像什么?像什么?扑面而来的水将我的眼镜打落,人们在嚎叫……源源不断的霹雳之水浩浩荡荡,席卷而下,仿佛八月十八钱塘江大潮,不,仿佛竖立起来的钱江大潮,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九天滚滚而下,排山倒海,发出轰隆轰隆的恐怖巨响,似乎要将天地间的一切吞噬、毁灭。
朦胧中,我看见誓死不嫁丑酋长的印第安烈女翩然从瀑布上飘下,迷茫中,我看见裹着探险老妇人的橡木桶在瀑布上翻着跟头,震惊中,我看见一个勇士手握长竿在瀑布上方的钢丝上行走,颤栗中,我看见一家三口划着一条小艇在瀑布上飞跃而下……瀑布在翻卷,在奔腾,在咆哮……一道耀眼的彩虹在瀑布上出现……我看见一个个不朽的灵魂在爆炸般的水雾中升起,踩着直冲云霄的彩虹,飞向了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