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早晨,钱伦体率部准备设防黄泥桥。各界和学生队伍一早在东桥头为部队送行,东门和南门脚班自愿为部队运送物资和弹药。钱伦体营只有200来个兵力,且装备不良,当他得知北佬有溃军1000多人,新昌北伐军已不知遁向何方时,自知兵力悬殊,为避免无为牺牲,就率部从黄泥桥经和尚田、苍岩、甘霖,暂避老家长乐,待观动静,再作主张。
县长吴光虽然是孙传芳任命的,但对蒋部来到嵊县,会不会重演新昌的兵祸,心里实在没有成算。他原来就是一位浙军的营长,蒋部也有认识的人,故召来汪正金、邢鞠町、喻雨田等商议对策。喻雨田是老绅士帮头头,和蒋部的一个团长有一面之交,或许能买个面子。大家一致认为用软的办法,把北佬主动迎进城来,多讲好话,安排好他们的膳宿,兴许会少受一些损失。因此立即分头行事:商界由汪正金筹集5000元,作为送给北佬的慰问金;士绅界赠送“匕鬯不惊”匾额一块。这是《易•震》中“震惊百里,不丧匕鬯”的一个典故,表扬部队遵守传统礼乐,法纪严明,不使百姓受惊叹;再由教育界赠送锦旗一面。说白了就是既送钱又讲好话,买一个全城平安。
傍晚时分,北佬到达县城,吴光率领一队长衫马褂在东桥头恭迎,汪正金、喻雨田、钱宗岱等依次送上礼品,把北佬迎进城里。城里几乎所有的祠堂庙宇都铺上了稻草簟席,让北佬宿营。吴光设筵款待团以上军官。席间,钱宗岱颂唱了他写在锦旗上的那首诗,题目是《邑人闻北兵至恐甚作此以告主兵者且以宽邑人》:
曾参杀人市有虎,讹言惊众自往古。
邑人初闻北兵来,惶恐异常舌伸吐。
父告子兮兄告弟,大祸惴惴目前睹。
我谓邑人勿复然,兵以卫民民所怙。
朔方健儿好身首,爱护同胞无稍侮。
况复觥觥主兵者,令肃秋毫严部伍。
古来名将今人师,不取一葱麻一缕。
君不见
杭垣驻札历数年,兵民熟处各安堵。
钱宗岱(1868-?)白雁坑人,嵊中国语老师,与诗友吕子虚、商子莪等七八十人创鹿山吟社,是文化界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儿子钱希乃时为省教育厅督学。半天时间,要写出一首麻油诗来,对一个秉性耿介的人来说,若不为全城百姓的平安,打死他也不会写这种违心诗。果然经过各界的共同努力,嵊城一夜平安无事,民众翘指称好。蒋师长一路败退,想不到在嵊县碰到了这么好的礼遇,能尽一夜之欢,据说告别时还退回了500元礼金,以致谢忱。
北佬在城里住了一夜,他们不会用嵊县人的坐马、料缸,大便只会蹬着拉,一千多人到处随地大小便,弄得满城臭气冲天,人人扭着鼻头叫苦不迭,亏得灰堆头的买灰佬,揀去好当肥料卖。因此《卖草囤》又唱出一段赋子来:
北佬讲话希里花,
拉屙不会用坐马。
跑到墙弄角落蹬着拉,
弄得噶满地都是盘龙塔。
侬看呀,
噶般人困到那里臭到那,
臭气熏得介介头发麻。
亏得赤脚扒灰佬,
畚箕里捡去好当铜钿卖。
县党部平息闹米荒
1927年2月7日,嵊县国民党临时县党部成立,开始执掌县事,军阀政府任命的县长吴光做事也要先听听县党部的意见。按照一般的规律,过完春节后,老百姓就愁没饭吃,春荒就要来临了。因为上年浙江旱情严重,秋收减产,今年的春荒来得早,来得凶,杭州、绍兴及邻县已经相继发生了砸店抢米事件。在嵊县,市民也有呼声,说军阀打倒了,国民革命军掌权了,春荒来了,米不应该涨价。但米商还是按照老习惯,春节一过,米价就涨二成,还囤积居奇,限量供应,故意制造紧张,弄得小市民怨声载道。
民以食为天。县党部认为平抑米价,稳定人心,防止春荒闹事,是对县党部能否获得人心打开局面的一次考验,便召集县公署实业科长、县商会正副会长、米行业董等开会,协商压低米价的问题。县党部负责人张本芝认为,应该把春节后涨起来的二成米价取消,维持春节前的原价。米董竭力反对,说春节后米涨价历来如此。他们掰着指头算账,说陈米会有损耗,资金要付利息,仓库要付租金,涨二成只能抵消开支保保本,决不是米店趁春荒之机搞投机倒把,想多赚钱。米董说的也有理,双方一直争执不下。商会会长汪正金,刚当上新绅士帮的头头,虽然是城里首富,但不经营米业,为人又和气,不愿得罪那方,弄得惹事生非,更不愿市面出乱子,影响做生意,便说出了他的意见,主张把高档米压低二成,低档米维持原价。米董听了,个个缄口默认,只顾低头不语,好像预先有默契似的。县党部华伦初见此状,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说,“有钱人吃的高档米调低二成,穷苦人吃的低档米反而维持原价。”说到这,他怒不可遏地大喊一声:“岂有此理!”弄得会场情绪顿然紧张起来。张本芝心机一动,来了个顺水推舟,他说:“刚才汪会长一定是不小心说倒了,他的意思是低档米压低二成,高档米维持不动,这才是在坐各位克已爱民的绅士风度。”说完站起来,对着汪正金微微叩头,很礼貌地问他道:“汪会长,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汪正金觉得张本芝这个人很干练,曾动员他参加国民党,他没答应,但心里反对军阀统治,支持国民革命,所以动员他四弟参加国民党,并选为县党部委员。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支持县党部,给他们一个面子,何况对吃高档米的有钱人来说,差二成米价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便站起来对着米董们说:“现在春荒逼急,商界理所当然地要承担一些责任。只要社会安居乐业,生意总是有得做的,我看张委员说得有道理,是不是把低档米也调低二成。”汪正金说话了,米董们也不再硬争,只有副会长张湘文神色有点气呼呼的。最后会议形成决定:高档米维持原价,低档米调低二成,并由县党部和县公署联合贴出布告,公示全县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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