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县“四一一”后,临时县党部跨了,嵊中那个县党部理所当然的变成合法的了。到了7月,成立了一个嵊县国民党整理委员会,尹宗益为负责人,开始清理临时县党部的文书档案,目的是要寻找张本芝、华伦初这些人和共产党有关的罪证。尹宗益在应怀新秘书的办公室里发现了钱希乃从杭州写给县党部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议论关于谁来当嵊县县长的事。吴光本是浙军的一个营长,是军阀任命的县长,临时县党部成立后,要求省党部派新县长来。省党部曾提名诸暨人蒋志澄,县党部也同意,但省政府迟而未决,后来蒋志澄去当余杭县长了,没有来嵊县,故这封信中有一句“提蒋之事,本来早该办了”。因为这事在信上已多次议论过,钱希乃就把提议蒋志澄为县长之事,简写为“提蒋之事”。信是毛笔行草,“提”字与“捉”有些相类,尹宗益就抓住“提蒋”两个字做文章,硬是把他说成“捉蒋”,说张本芝、钱希乃这些人早就有密谋捉拿蒋介石总司令的计划,便写了一份诉状,把这封信附上,告到了省里。
这时,省里的头头都是一些反共分子,他们认定张本芝、华伦初是共产党,连县党部收编的嵊县北伐义勇队头头王良运也在上海被枪毙了,一些义勇队员就和在上海的嵊县强盗有染,因此就认定确有绑架蒋总统的嫌疑,便设计逮捕钱希乃。8月初,正当学校放暑假,钱希乃在嘉兴视察,他们开车追去,把钱希乃骗回杭州。一个和钱相识的人叫沈肃文,以省民政厅长马叙伦的名义把钱希乃骗到民政厅。哪知一到民政厅,警察就等在那里,突然就把钱希乃按倒,将他当大强盗看待,不许他说话,给他戴上手铐脚镣,关到了陆军监狱,不允许亲朋探望。钱希乃努力说清“提蒋”二字的原委,主事者也觉得介中蹊跷,便把他从陆军监狱转交给柴木巷看守所。在这里就可以探监了,崇仁区党部的裘孟涵这时匿居杭城,曾前往探视,看到钱希乃伤心极了。在嵊县,在杭州,一个营救钱希乃的行动也正在积极展开。
钱希乃(1895-1962),字荣鼎,白雁坑人,1923年南京高等师范教育系毕业,继入东南大学教育系,获学士学会。他在剡山小学读书时,和赵观涛、宋澄、谢冠生、宋希尚、陈孔达、郑午昌、杜尔梅、丁友松、裘配岳等同窗为学子隽髦,合创勤业学社,订金兰交,自比竹林贤友。这些人中最得势的是赵观涛,他在上海,刚刚升为北伐军的师长,最有机会和蒋介石联系。钱希乃的父亲楠圃先生(名宗岱)是教育文化界的名人,赵观涛的老师,和总司令部参谋处处长陈焯(字空如,奉化人)的父辈有古谊,故写了一封信给陈焯,竭力解释“提蒋”本意,希望他禀告总司令,释放他的儿子。信由杜尔梅带到上海,交给赵观涛,再转给陈焯。陈焯立即向蒋介石禀报,据说蒋很生气,立即给浙江打电话,把钱希乃放了出来。事情虽然有惊无险,但拖拖拉拉地来回折腾,钱希乃被关了83天,一介文弱书生吃足了苦头,他的父母只此独子,更是惶惶不可终日。钱希乃释放后,离开杭州去南京,经恩师陈鹤琴推介,任南京市教育局私塾指导员。
钱希乃没事了,尹宗益倒霉了。在仁人志士的关怀下,查清了张本芝、华伦初确系国民党员,入党手续完备,证书齐全,说他们是共产党,纯属造谣;连同制造文字狱,诬陷钱希乃,所有的罪名都戴到了尹宗益头上,把他作为为首分子,以诬陷罪反坐,判了七年徒刑。10月,县党部整理委员会撤销,成立县党部改组委员会,由从北伐军中回来的刘章新任常委,重新登记国民党员,经上报省民政厅批准张本芝、华伦初为革命烈士,通缉攻打国民党临时县党部的巡缉队主要案人钱惟立、裘祝馨等30余人,总算给这段历史有了一个交代。
次年春,陈焯已任师长,在西湖养病,钱楠圃写了一首诗去慰问,题目是《春日怀陈空如二十韵》:
缓急人堪恃,艰危义莫辞。高风箴薄命,古谊见今兹。客岁当长夜,奇灾及我儿。字讹书马误,鼎儿致友人函中“提蒋”,提字行字,彼方认为“捉蒋”,诬控上峰,因书形近捉,此被捕。网设讶鸿离。下石奸谋遂,含沙毒计施。楚囚对簿日,梁狱上书时。舐犊杨彪瘦,尝葱陆续悲。儿在狱时,母遗书嘱其诵经念佛。有谁肯援手,一为救燃眉。湖海称豪士,韬铃佐总师。时陈为总司令部参谋处处长。一心怜槛阱,百计脱衔羁。终始汾阳义,周施太白危。交情胶漆似,侠义死生随。缧绁原非罪,驰驱岂殉私。风波终自定,云雾不难披。识字来忧患,临危仗故知。食恩镂骨切,报德愧年衰。杨柳明湖畔,莺花剡水湄。养疴劳暂息,时陈养病西湖。觌面远无期。徐晦知交重,廉颇将帅谊。会希雄敌忾,报国靖边陲。
诗中的注是钱宗岱收辑《闲簃吟诗存》时加进去的。(本文作者:系嵊州市政协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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