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岳垂恩重昊天,蓼莪三复不成篇。当年椽笔传心印,此夕灯窗泫旧笺!
噫吁嚱!父恩如山兮,岿然不动也,父爱之宏大,犹山岳之峻极,莫测其深,恒久而稳也。
白马过隙,今乃父亲节是也,为子何为?或归桑梓善侍老父,以尽久别之盼;或赴故土拜谒慈父,恭聆训诲;或奔旧宅亲力厨炊,斟酒而敬家父;或踏故园归省家严,以叙父子情切。此乃为子孝悌之仁举也,为父虽鬓白而悦颜,有子如此,足慰平生。
父兮,于余幼时,乃余之穹宇,凡事皆由汝撑持;父兮,若碧天银汉之皎月,莹辉于余前道,厚德尚矣。父兮,乃余独倚者也,万事可挡。稚不谙世,而有汝之教诲,使余知其八德。父兮,汝乃余之良师也,悉心不倦,启悟为人之志。虽汝常勤于田亩,鲜有暇时,故余多承祖母之教,然汝每得有暇,必执卷悉诲,使余有研诗赋之好,知圣贤勤学之道,明学海无涯是渡,而倾于经书之习也。闻汝诫言,余得以立品,诚乃受益终身,深铭镂刻。
幼時,余尝遭挫,乃有汝为余开释;余尝茫然,乃有汝为余策励。又,闻睹汝之孝悌恭谨于祖母(丁梅兰),使余亦益明孝道乃人之美德也。汝斯之范,余当恪守,弗可负其忠义也。
尔今,余已岁在知非,然犹忆幼年,汝言传身教,殷殷良言,谆谆于耳;灯下授业,历历在目,未尝弃忘。
余乃七十纪中者,上有三姊,余为独子,倍受恩宠,温室滋养,无粗劳之事务,母虽劳作,然内外诸事皆赖汝酬应,余尚顽劣无知,非有助焉,反添劳繁,今当忆之,追悔何堪!
今余思之,余幼时诚为福祉,尚无风波。然,父之幼時,起伏跌宕,命舛不济。汝生于官宦之邸,汝父(徐士达)官居高堂,受布衣之尊,书香门第,其耀辉煌,奈汝父不幸疾卒,尔后朝覆更迭,汝遽为难民。天意弄人,前朝功于社稷之臣,朝换世改,西湖宅邸遂恍若水月;二十四代经笥古典,毁焚烟灭;家用珍器,瞬息不存;荣华富贵,遂即消逝。前朝学富五车之赫奕门庭,竟尔迁居梓里,满腹经纶者,竟尔沦落风尘。
吁嗟!破巢之下,安有完卵?汝之不幸,亦为其同。前后数次屡遭遮云,罹逆甚矣。昔韩子云“天者诚难测,寿者不可知”,盖天道无常,非人力所能及也。汝父前朝宦绩,尽付东流,纵使朝代更迭,亦不当殃及其子嗣,何乃背弃不尊乎?踵呼辛亥,立志报国,执政为民,赴渝抗倭,何以致其子嗣受“蒙尘”之耻、扣“官僚”之辱乎?斯为狂风之势,于汝无辜也,幸其后风平,还于亮节。尔后,汝以节衣素食,白手起家,备尝艰辛以兴家室。余今忆之,何等不易。
汝父昔年寒窗苦读,博取功名,为官清廉,心怀乡梓,修宗谱、建宗祠、创教学、捐粟米、倡植林,虽宦游于外,犹念凿山通道,欲贯通潇溪至剡城,惜病笃未竟其志,及卒,其遗像犹慑倭寇,乃出村邑,未尝掠杀焚劫。其惠泽乡梓之善迹,不可没也,何期先父陨落,易主更统,皆无报恩之人,而独生寒风之滋乎?噫!此乃兴风之典,非有言重语柄可辩也。于斯時也,汝之锐志不为其改,纵为耕农,不失官宦遗儒之风,纵有厄难,不失先人之训。由身无立锥之地,乃至庭宇宏敞,其志敬也,其智大焉。余为汝子,当承汝之风,以继先祖之德。
犹念幼時坐于汝肩兮,汝每每吟诗予余娱聆,不知汝尚能忆乎?若,若时光可溯,可否复又坐汝之肩,谨聆汝吟李煜之《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乎?
嗟乎!今乃父节,余何以为怀?承祖父之嗣者,于子辈,惟汝有后也;继祖父之裔者,于孙辈,惟余一孙也;然汝之独孙,尚肄业庠序也。自祖父一脉,余乃二代单传之孙也,知家世渊源,当恪守祖志,然玩岁愒日,不思进取,虚废先祖遗训,深负汝之厚望,妄自轻弃,德行何薄!今庸人自渡,一无所成,愧对列祖列宗,罪莫大焉!
呜呼!天路迢遥,不阻思父之切,泉壤虽隔,犹信梦魂相见!砚池墨浓,笔楮难穷,中心摧裂,茹痛衔悲。染翰涕泣,伏惟尚鉴!
兒:徐淇昉拜撰
時為乙巳年五月二十日(父親節)
附录:作者简介
徐淇昉
(作者)徐淇昉,男,汉族,1976年6月出生,籍贯为浙江嵊县(今嵊州市),民国官员徐士达之孙,徐荣生之子。他的祖父徐士达,不仅政绩显著、清正廉洁,更是文采斐然,博通经籍。徐淇昉继承了他祖父的优良基因和天赋,且自幼对传统文化怀有浓厚的兴趣,深受其祖母丁梅兰的启蒙与教诲,更得其父亲徐荣生的悉心传授。在其深厚的家族历史背景与深厚的家族文化底蕴所熏陶之下,徐淇昉继承了家族优良的文化传统,寄文学之志,笔耕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