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漫步长乐乡间的小路上,也许在不经意间,你会碰到一位手扛锄头的农民,他貌不惊人,语不出众,但在他精心经营的那片庄稼地里,除了收获一茬茬稻谷蔬菜外,收获的还有许多与文化有关的果实。 “忙时把锄,闲时赋诗”,这是一种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无法想象的生活情调。当一双双疲惫的眼睛穿过一块块泥香四溢的土地,当一双双粗糙的手抚过一页页素白的纸,一首首质朴的诗便应运而生: “金风阵阵桂香流/打谷虽忙又赏秋/白鹭盘飞田野乐/蜜蜂萦耳唱丰收”; “在‘唐诗之路’中/沿着剡溪/追寻李太白千年的月亮……” 他们是剡西诗社的成员。 他们用自己特有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生活状态,以及自己的内心世界。 诗会:农民与农民的文化较量 那是一种超越时空的感觉——漫山遍野的绿茶,沐浴着雨露,舒展着身姿,汇聚成道道绿烟。绿烟中,几十位乡村诗人,手持一沓稿纸,迎着满目春风,轻轻诵读…… “在这纯净的大山里,看到诗人们豪情万千,意气风发,我的眼睛湿润了。”说起这场诗会,剡西诗社社长徐忠耀至今没有忘怀那种激动溢满胸口的感觉。 这是在许多天前,一场在长乐深溪茶场举行的聚会,一场诗人之间的聚会。诗会的主题是“茶”,参加者是剡西诗社的成员以及一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诗人。 绿色的布篷子下,几张粗陋的桌子,几杯香气氤氲的绿茶。诗人们站在中央,或高声吟诵,或低声浅唱,一声声,一句句,在整个上空回荡…… 沉寂多年的小山岙突然灵动起来。 50多岁的刘继文站了起来。这位地道的庄稼人,脸上似乎布满了田块,“……峰峰涌绿春芽嫩,清香满室一壶鲜。”朝着满眼的绿,他吟道。 女诗人秋子是“新近崛起的一匹黑马”,曾在《野草》等刊物上发表诗作,她用温婉的笔触描写了江南四月天,“江南狭窄/茶园广阔/茶园的广阔/令清瘦的家园丰满……” 鼻子上架着厚厚一层“酒瓶底”的马小增,曾经是庄稼地里的能手,现在镇上办一家规模不小的幼儿园,在诗社里,他的职务是副主编。“打开窗子/流动的风穿越篱笆/抚摸了一下春的脸孔……”一首《看见茶人》,如一股清泉,悄悄地潜入了大家的心底…… “我们几十人就像齿轮里的一个个齿,”徐忠耀说,“在运作中,我们的心血凑成了这一台台精彩的戏!”今年63岁的徐忠耀,年轻时参过军,经常躲在被窝里用笔描述心底的诗意生活。数十年岁月,痴心不改,执著依旧。如今他经营着一家液化气站,经常在物质的世界和精神的世界里变换角色。 200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徐忠耀碰到了与自己岁数相差很大的马小增。简陋的书桌前,他们面对面坐下来,几段话题奔下来,两个“诗”气相投的草木诗人一拍即合,马上萌生了组建诗社的念头…… 诗社组建后,便如日中天。并很快形成了一群以长乐镇农民为班底的诗人队伍,年纪最大的80多岁,小的20多岁。几年来,诗社还举办了几次重大的活动:南山湖诗会、长乐之韵诗会、剡西风情音乐诗歌朗诵会和今年的“天然杯”茶主题诗会。“特别是当年的南山湖诗会,引起了外界的兴趣,关于活动盛况的报道还在美国一电视台华人频道播出呢!”徐忠耀说,那天,他的心情一如当时的天气般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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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刊:田野拾珠汇成的文化符号
徐忠耀的办公桌上,摆放着许多的信笺,他在上面作了不同的记号以示分类。这些信笺,都写着相同的地址——《剡西诗刊》编辑部;信的始发点,来自于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山藏高,诗藏魂’,一家镇办的诗刊,能吸引四面八方的诗歌作者,真是了不起。”这是著名文学家雁翼、刘金等对《剡西诗刊》的评价。 “如今,诗刊在国内诗歌界已经具有一定知名度,现在我们基本上每天都会收到一两封这样的投稿信。”影响力的日益扩大,让主编徐忠耀底气十足。如今,他走到哪儿,包里都会藏着几本诗刊,一碰到有人谈诗,他便会堆满笑意,骄傲地呈上那本墨香四溢的集子。 2001年12月8日,一个让诗社成员们铭记的日子,第一期《剡西诗刊》出版。“当时这本8开60多页厚的《剡西诗刊》是黑白复印的,几乎没有色彩,印数也只有100册,却吸引了一道道艳羡的目光。”提起这一期诗刊,徐忠耀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那是一段寒风凛冽的日子,为了筹集稿子,他和马小增到处奔波,打电话,写信,上门登访;黄昏的灯光下,就着一大堆征集来的诗稿,两人一起修改,组稿,编辑……一个个难忘的镜头,一道道虔诚的目光,最终像蜡一样点点滴滴地汇成了这本诗刊。 封面,是画家商敬诚的题字及国画;扉页,徐忠耀描述了自己对诗歌的理解:“生活滋养了诗歌,诗歌使生活充满了阳光。”马小增则充分体现了诗人的特性:“竹林深处/我还是一如既往/自弹自唱/签名/龙腾虎跃”。同时,上面还刊登了不少老教师、老领导以及诗友热情洋溢的话语,对诗刊寄予了更大的期盼。 “诗刊发出后,却如鸽子一般,飞向了全国各地。”让徐忠耀意想不到的是,这本免费赠阅的刊物,除了得到当地一些企业主动赞助外,还马上吸引了全国各地大量的来稿,其中有一部分来自海外。
诗人:质朴与执著打造的庄稼人
更让徐忠耀惊讶的是,随着诗刊的一期期出版,改变的,还有一部分人的生活轨迹。 一个早晨,两位衣着朴素的农民敲开了徐忠耀的办公室。“我们想写诗。”他们一脸真诚地说。 坐下来交谈后才知,一位叫孔运生,另一位叫刘继文。50多岁的孔运生,承包了20余亩田地,耕耘之余,唯一的爱好便是继续他爱了30年的诗歌,“白鹭盘飞田野乐,蜜蜂萦耳唱丰收。”这是一首他埋头田头地角时“蹦”出来的田园诗。与孔运生年龄相仿的刘继文是养猪专业户,伺弄牲畜之后,便去伺弄诗歌,1992年他在《金华八婺诗词》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首诗后,至今他依旧保持着投稿的习惯。 徐忠耀当即将他俩吸纳为诗社会员。 以后,两位庄稼人更是习作不断,吟咏农事之章,歌颂田园之什,诗在汗水中一篇篇出来,热情更在日益高涨。至今,他们已在《剡西诗刊》上发表诗歌多篇。 今年63岁的邢小扬,经营着乡间一家农机厂。一次,他偶尔听说了这个乡村诗社,觉得埋藏心底多年的那团火被点燃了。那个夜晚,他躺在床上久久没有入睡,突然间,只觉得文思泉涌,便马上起身将留在脑海里的那首诗用笔录下来……从此,笔和纸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床头。如今,擅长古体诗的他时有作品发表在省级刊物上,同时也被推选为诗社的副社长。 曾是小学校长的邱建民,是诗社里的活跃分子,每期诗刊都有着他的作品。在一首《卵石的诉说》中,他写道:“这就是我/是千千万万铺成路的卵石中的一粒/我觉得日子呀/——真踏实!”精神上的高贵,让这位不苟言笑的诗人对生活有着不一般的认识。 诗刊出了八期后,开始又一次新的跳跃。“从第九期起,诗刊的封面和插页采用彩色印刷,版式和内容都注入了新的元素,印数也慢慢地增加到了1000册。”徐忠耀说,这其中,诗人周尧华功不可没。周尧华年轻时参加过诗歌培训及文学创作函授班,加入诗社的几年时间里,以乘风破浪之势,成为市作协理事、绍兴市作协会员,并有许多作品发表在各类刊物上,如今他还是诗刊的编辑,为了诗刊的质量和档次,倾注了大量的精力…… “他们就是大自然中的一朵朵野花,用自己的热情酝酿着独特的香味。”著名诗人东方浩这样赞道。 那一种热情,正像一枝夏日里的向日葵在日臻成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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