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国际机场国际航站楼仿佛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各种肤色的身影在晃荡。大厅回荡着优雅的餐厅音乐。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悠闲地喝比利时扎啤。玻璃窗外的巨大机场上,一只只飞机大鸟似的在起起落落。
因为雷雨,航班延误了两个小时。18时,UA87(美国联合航空公司)航班起飞。横跨太平洋的彼岸之旅正式开始。一直来,它在我心中的形象十分神秘。自小,我在打倒美帝国主义的口号声中长大。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它是我们的敌国。阿波罗号飞上月球,是全人类的骄傲。阿姆斯特朗的“个人一小步,人类一大步”成了世界名言。尼克松访华,两个巨人开始握手。对越自卫反击战,邓小平对美国说,“小兄弟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两国开始了蜜月时期。申办奥运会,西方掀起抵制的狂噪,小布什说“体育应跟政治分开”,2008北京奥运会成功举行,国际奥委会主席说“无与伦比”。活捉萨达姆,击毙卡扎菲,俨然国际警察。台港问题,西藏问题,南海问题,钓鱼岛问题,总是有美国的身影。两国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它,全球老大,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究竟什么样子?带着巨大的问号,我开始了美国之旅。
美国空姐偏老偏丑,远没有中国空姐年轻亮丽。但是态度和蔼可亲。送上的塑料水杯精致结实,而且可以降解,不会导致白色污染。不像我们的,薄如蝉翼,一冲开水就软骨病似的站不稳。他们的餐巾纸也像布一样柔韧。
水是冰水,但喝下去不肚疼,不像我们的一些纯净水,一喝就拉稀。其他,牛奶,咖啡,色拉蔬菜,里几面条,水果拼盒,尽管不合口味,但很安全。
推着服务车的空姐冲我叽哩咕噜说着,我莫明其妙。旁边一个留学生模样的主动翻译说:要鸡还是要鱼?我说:要鸡,要鸡。
十六个小时的空中旅程足够漫长。眼睛前面的椅背上有视频,可以实时查看卫星导航图,随时知道飞机的高度、速度、温度。还可以看很多影片,许多镜头很黄。最逗的是一部关于猴子的纪实片。猴子的行为举止跟人几乎没有二致。特别喜欢吃核桃。太硬,咬不动,老猴就拿石块用一只手砸,边砸边吃。小猴摹仿,两手举着一根木棒砸,一下,二下,三下……
木棒断了,就是砸不开。小猴歪歪脑袋,也去捡了一块石头使劲砸,一下,二下,三下……终于砸开了,忙不迭将核桃肉送进嘴里。
波音777的座位比一般飞机宽敞,可以斜躺着休息。一个三四岁的混血男孩非常可爱,跑前跑后跟我们逗着玩。玩累了,他的啼哭声响彻机舱。
第二天8时(当地时间20时),飞机降落纽约纽瓦克国际机场。机场没有浦东新,但十分高大宽敞。过关时遇到了麻烦。全副武装的检查官用英语叽哩咕噜问我。我一句也听不懂,汗都出来了。读中学时,有流行语: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学ABC,照样干革命。现在明白:不学ABC,难以干革命。检查官问了几遍,见我毫无反应,有点恼火。我急急向后边妻子求救。幸亏她会几句英语,说:“英葛里西糯,雀奈。”验五指手印,拍照,验护照。他龙飞凤舞在入关书上涂写几笔,又答答答戳了几个印,终于放行。出关检查行李时又遇到了麻烦。一箱食品被打开查验。检查官像猎犬一样用眼睛看,用鼻子闻,仿佛我们带的是毒品。其实我们带的是茶叶、花生米、罗汉豆、笋干之类,一律用印有茶圣头像的铁观音袋真空包装。检查官问是什么,妻子用英语说中国茶。似乎不信,打开一包,运气好,恰好是龙井茶。他挥挥手放行。
望眼欲穿的女儿终于见到了我们,小跑上来紧紧抱住我。我热泪盈眶,宝贝女儿,一年不见,瘦了,黑了。两年前外经贸大学毕业后,女儿以优异成绩考上世界排名前五十位、出了十多个诺贝尔奖的美国凯斯西储大学,攻读金融硕士。今年五月毕业,又考出国际金融分析师中级。忙着到纽约找工作。曾被美联储看中,但过五关斩六将,在最后一关与一个美国人竞争时由于莫明其妙的原因败下阵来。女儿在电话里哭了。我安慰她,回来吧女儿,美国把你当草,祖国将你当宝。然而就在我们出发前三天,女儿突然来电,说华尔街一家全球领先的投资者战略研究机构录用了她。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纽约气温很凉爽,只有二十几度。机场大巴的空调很冷。售票员是很胖的黑女人,亮晶晶的耳环差不多有门环大。一天下来,发现机上的服务员,机场的勤务员,出租车的司机,几乎都是黑人。女儿说,在美国,不太要用脑的体力活一般都叫黑人干。
一路经过曼哈顿,鳞次栉比的高楼,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串流不息的车流、人流。我们终于来到世界金融中心。
女儿的租房在皇后区的一栋十八层楼。痛快淋漓地方便了一通,似乎将陈年垃圾统统清除干净。真奇怪,就一天时间,经久不愈的便秘似乎不药而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