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邻居阿婆十分怜悯我,也很照顾我,她常会递给我一些小糕干让我充饥,她用那双爬满皱纹却很温暖的手,边摸摸我的头边喃喃地说:“阿昌,你喜欢吃小糕干,尽管吃吧!”她一边说一边将小糕干把我的口袋塞得满满的。
年迈的阿婆,一天到晚忙里又忙外,领养着自己的孙儿女,还要烧煮两个儿媳的膳食,更把我当作自己的亲生孙儿似的。每天学校一放学,我路过阿婆家门前,她便叫自己的孙儿女们陪我一起玩,一起吃小糕干。有一次,我们在捉迷藏,我的双眼蒙上了手帕,阿婆看见了,怕撞到墙壁上,就让阿哥换了我的角色,她才放心离去。这时,爸爸正在门外叫我回家,我便央求阿婆骗骗阿爸,阿婆立即让我躲进谷仓里,然后站在门口挡驾。爸爸一见阿婆就问:“阿昌又在你家吧?我来叫他回家!”阿婆笑眯眯地说:“阿昌没有来过,你不信的话到家里来瞧瞧。”爸爸张望了一下,其实早已明白了我们的小把戏。这天晚餐,我又可以在阿婆家蹭饭了!
童年的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围着阿婆快乐地成长。那个年代,我家的零食很少,而阿婆常在孙儿女们上学后,在家门口等我。见到我,她会递给我一包小糕干,拍拍我的肩膀问我冷暖。那时的我,觉得阿婆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亲人,而小糕干是世上最美味的食品。
我一年年地成长,阿婆却一年不如一年地衰老了。我16岁那年春,被幸运地保送入嵊县初级师范,要到相距20多里的学校读书。这一喜讯被阿婆知道了,她特意为我添置了一套衣裤和一双新跑鞋,又送来一大包小糕干,含着泪说:“阿昌,你这一走,阿婆不能常常看到你了……”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再叮嘱我:学校一放假就马上回家!千万别忘记阿婆……在离家那天大清晨,阿婆又拎着一袋茶叶蛋,目送我,跟我挥手告别……
毕业那年的清明节前一天,爸爸突然出现在学校里,他焦急地说:“阿婆快不行了,她想见见你。”我的泪水顿时哗哗地流了下来,急匆匆向班主任请了假后,我与父亲步行20多里路赶回家,直奔阿婆床前。“阿婆,阿婆,阿昌回来了……”我大声呼唤阿婆,紧紧握着她的手。那一刻,阿婆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微笑了一下,但很快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凌晨1点钟,阿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天正是清明节。
此后,我常会梦到阿婆,梦到阿婆慈祥地冲着我笑。而梦醒后,总有一股清凉的泪水渗入枕中,直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