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彩虹万里;流水潺潺,莺歌燕舞,田野上又呈现出“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美丽景象……
长乐江是剡溪上游的一条支流,它自西向东,汇入剡溪,奔流到海不复回。我们村就在这江边上,它是我们的母亲河。
在长乐江改道之前的老长乐江的时候,江水从长乐、开元流来,经过堰底、沙地,流到我们村边,突然拐了个弯,这个弯很大,有九十度。从此,这个拐弯的直角地段,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水肚子,流速缓慢,水面平稳。无论你多么急湍而来,到了这里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地荡漾着,波光粼粼,泛着银色……那时候,什么嵊义线、嵊长公路都没有,长乐江是唯一的一条交通要道,江上的竹排是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是当时的真实写照。竹排从城里上来,到了水肚子那里登陆上岸,当初的人把这个登陆的地方称为陆家码头。陆家码头伴随着长乐江的涛声日益繁荣发展。每天,外面的南货、百货,在城里装上竹排,运到陆家码头,又销到石璜、雅璜、通源等地。石璜、雅璜、通源等地的山货,如茶叶、药材等农副产品,在陆家码头装上竹排,运到城里再销到宁波、上海、杭州等大中城市。一段时间,陆家码头跟现在的宁波北仑港差不多,是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中转站。我曾经听老人们多次讲过,很早很早以前陆家码头,是和宁波的江东码头、上海的十六铺码头齐名的。由于竹排运输常年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使得陆家码头集聚了很多人,每天的客流量很大,他们要吃饭,要睡觉,要休闲。因此建造了很多旅店客栈,商铺钱庄,茶坊酒楼。陆家码头跟城里人赶庙会一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不是城里胜似城里,“雅城”便由此得名。
在陆家码头,雅城村(现归属于雅宅村)的人有不少都是以撑排为生,有的人成了终生职业。别小看撑排佬不怎么样,在那时候可吃香了,比现在的汽车司机还吃香。的确,撑排佬的工作是很辛苦的,他们夜以继日地劳动在竹排上,餐风宿露,雨雪无阻。但是,工作虽然辛苦,又很单调,生活却过得很愉快,劳动之余,时不时地唱两句“野诙调”寻寻开心:“哎,开排喽,运出去的是一排山货,拉回来的是一排南货;哎,开排喽,白天出门去捏竹篙,夜里回家来抱老婆……”这个“野诙调”后来成为流传又久又广的《撑排号子》,其影响力不亚于越剧的前身《落地唱书》。工作的重担和生活的艰辛要求撑排佬必须有像现在的飞行员一样的好身体,能吃苦耐劳、体强力壮才能胜任。撑排佬整天在水上作业,一年四季不穿鞋袜,两只脚360天都浸泡在水里。奇怪的是,泡在凉水里的脚,竟然特别的热。那时候民间流传有“撑排佬的脚是热的,剃头佬的手是凉的”的说法。听了这个流传,许多大姑娘心里就许下了一个愿:我宁可爱撑排佬的脚,也不爱剃头佬的手。一般来说,撑排佬的老婆都比较漂亮,有的还是从外地讨回来的。为什么撑排佬能讨到漂亮老婆呢?原因就是撑排佬有脚热这个职业特点,所以他们倍受漂亮姑娘的青睐。在我们村里经常有这样的笑话发生:一个外地讨来的撑排佬老婆,熟悉了之后,旁人问她,你怎么这么远路嫁到撑排佬这里来?她羞答答地回答,撑排佬好,撑排佬的脚热,夜里睡觉可以给我暖被窝。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我们生活在长乐江边,既能感受长乐江赋予我们的温暖,但也饱受长乐江带给我们的灾难。我们村有与别的村所没有的两件抗洪设施:一是建了一座很高很高的钟楼。洪水来了,钟声就是命令,全村人听到钟声就要奔赴抗洪抢险第一线;二是造了一片很大很大的树林。全是碗口大的松树,洪水的时候就砍树打桩,筑起堤坝,不让洪水冲毁村庄和良田。记得有一年暑假,我父亲趁着下雨天,干不了农活,到两头门去买小猪。我非要跟着去,我们刚走到两头门街口,父亲回过头说回去,我不解地问,怎么,小猪不买了?父亲说,你听听钟声响了,发大水了。我竖起耳朵一听,果然有“当当当当”的钟声,说明我们村的钟楼造得高,钟声可以传得远,在十里路外的两头门都能听见。父亲说钟声就是命令,快回。他嫌我走得慢,就把我背在他肩上,一路小跑。我们到家时,全村人已经行动起来了,有的在砍树打桩,有的在挖土筑堤,有肩扛的,有挑担的,从上午一直忙到晚上,中午不休息,吃饭轮流吃,因为夜里天黑,就发动我们小孩子都去举火把。那场面真是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众志成城,气壮山河。这次洪水由于全村人警惕性高,准备工作做得又早又好,终于很快筑起了一条拦洪大坝,及时阻止了洪水的侵袭。村里没有洪水冲进来,损失降到最低限度。长乐江的洪水有个特点,来得快,退得也快,不到两天,洪水全退光了。雨过天晴,彩虹万里;流水潺潺,莺歌燕舞,田野上又呈现出“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美丽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