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从歌舞之兴到划地为台
戏曲的萌芽是原始时期的歌舞表演。上古时期的歌舞表演没有受时间、地点等客观条件的限制。艺人三五成群,哪里有人群就在那里划地作场,表演最多的地方是井边、广场、路口。《诗经•宛丘》: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坎其击鼓,宛丘之下。
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坎其击缶,宛丘之道。
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用现代汉语翻译:
姑娘啊你跳起了轻快的舞姿,就在那宛丘的高台上。
我对你的一片情意深长难言,却始终感到没有希望。
皮鼓冬冬敲起,就在那宛丘高台下面的空地里作场。
不管是寒冬还是炎夏,她戴着鹭鸶羽毛在轻歌曼舞。
瓦盆当当敲起,就在那通往宛丘高台的道路上。
不管是寒冬还是炎夏,她把戴在头上的鹭羽舞成伞形。
“宛丘”一词,据余冠英《诗经选》注曰:“是中央宽平的圆形高地。这里的宛丘已经成为专有名字,又叫韫丘,是陈国人游观之地。”游观之地也就是娱乐场所。这首诗描写的是一位多情的青年,深爱着一位从事歌舞演艺的美丽姑娘,从宛丘高台一直跟随到宛丘之下、宛丘之道。可惜总是没有机会接近她,向她表白,于是,发出了无限的相思感叹。
宛丘之上、宛丘之下、宛丘之道,是说艺人们在宛丘高台上、宛丘高台下的平地里,在通往宛丘的大路上,这是典型的最原始的“路歧作场”。
“路歧”,又叫路歧人,是古人对在路边、广场作场表演的艺人的泛称。
周朝时政府设立木铎,教化百姓。《论语•八佾》“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铎:古时宣布政令、教化百姓用的一种大铃,金口金舌的叫金铎,金口木舌的叫木铎。木铎分官差木铎和地方木铎,官差木铎是官府差遣的官员;地方木铎是民间自发的宣传员。他们手持铜铃(木铎),肩背田褡,走村串户,每到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摇铃聚众,以说唱形式,拌着舞蹈和铜铃的节拍,宣传朝廷法令、劝人为善。尔后又挨家挨户地去说唱。胡兰成在他的《今世今生》中写道:
二月里木铎道人来沿门挨户打卦,是穿的清朝冠服,红缨帽,马蹄袖袍褂,手摇一只大木铎,他先口中念念有词,第一句是‘官差木铎’,恐怕还是二千年前《周礼》里王官的流传,听他说下去都是劝人为善,要勤俭农作之意。我小时只听得懂几句,如‘三兄四弟一条心,灶堂灰尘变黄金;三兄四弟各条心,堂前黄金变灰尘’,以及‘廿年新妇廿年婆,再过廿年做太婆’之类,我有些不敢近拢去,因听母亲说小孩不听话就让木铎道人捉去。他念完了,怀里取出二片竹茭,形状像对中剖开的半边冬笋,拍啦啦掷在门槛内地上,说出卦象,我母亲便问家门顺经不顺经?年成可好?蚕花几分?桑叶贵贱?他一一答了,得米一碗,又去到第二家。
从胡兰成的这段文字看,民国初年我市还有官差木铎活动于民间。官差木铎是世袭,子承父业。地方木铎是由地方上的曲艺人自愿为之。他开口便是自报家门:“敝人‘地方木铎’是也,某乡某村人氏,受某父母(县官)差遣,到贵府宣示朝廷法令,仰受皇天厚恩……”地方木铎比官差木铎自由得多,说唱也较之官差木铎生动活泼。
不论官差木铎还是地方木铎,都是路歧作场,与上古艺人巫舞差不离几。
越剧前身是农民在劳动之余,利用田头地角、庭园村口说说唱唱。农闲时这些“说说唱唱”的草木才子走出家门去村坊城镇沿门唱书。“沿门唱书”是在人家门口、店门口、村口等场所,拉起胡琴,打响竹板,“唱小歌,劝人头”。“沿门唱书”也是地道的“路歧作场”。到了越剧初创时期,也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万年台”,就利用草台和路歧演出。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嵊州不少民间艺人还在继续路歧作场,划地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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