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夏天,阿波罗15号的宇航员将一片羽毛带到了月球上。
这片羽毛曾经属于一只游隼。作为实验道具,它将证实17世纪物理学家伽利略的推论:重力作用下,物体自由落体的加速度相同。在真空中,它和同等高度的一把锤子同时掉在灰色的月球尘埃里。
在地球上,羽毛曾经经历过一段漫长的历史,到处都是,以至于有时人们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
它们挺立箭簇上,破风命中一头猛犸象;它们蘸取墨汁,记录下航海将世界连为一体的大时代;启蒙运动泰斗狄德罗甚至在《百科全书》中花了一整章来谈论羽毛笔写作的艺术。
1886年,一位鸟类爱好者在纽约大街上找到了自己观测的目标。40多种鸟类羽毛与他擦肩而过,在400多顶女帽子上摇曳,时尚产业开始勃兴,娱乐时代打开帷幕。
这种轻盈的存在,牵系着人类最执著的愿望之一——飞行。
但作为万物的灵长,我们从未拥有过羽毛。
在希腊神话中,工匠代达罗制作了两片巨大的羽毛翅膀,越飞越高,他最终在太阳神阿波罗的设计下摔死。因为神话中人类没有资格接近天空,而人类又禁不住嫉妒地遐想:鸟儿是如何获得通向天空的钥匙。
19世纪,一位矿工用一小块化石支付医药费,世界才得以认识一种神话般的动物——始祖鸟。在长达半个世纪的争论后,人们才确定这种拥有羽毛双翼的动物与鸟类、爬行动物都有亲族关系。
20世纪末,一群年轻的中国科学家在辽宁省义县挖掘出大量的恐龙化石,它们有典型爬行动物的兽脚,周身覆盖满了宽大的丝状羽毛。
如今,科学界公认:鸟儿与恐龙是亲戚。但他们也不能确定,这些生活在我们周围的呱噪家伙究竟是前地球霸主的后代?还是同时代的全新物种发展至今?
羽毛是这个谜底的关键。
它的成分和犀牛盔甲一致——角蛋白。这种蛋白分子可以合成不同网络,造就截然不同的产物。即使在一只小麻雀身上,角蛋白也有不同形态,可化为流线型飞羽,也可以变为白雪式绒毛。
很难判断化石中的羽毛是否从一开始就用于飞行。科学家揣测鸟类的祖先或许在林间跃动,促成它在枝干间滑翔的需要;或是在山地攀缘需要用健壮的翅膀提供冲力。但可确定的是他们最终冲上天宇,飞过亿万年时间,与我们共享日升日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翱翔天际的他们与脚踩大地的我们行进在同一道路上。一头是生命的来处,深埋在尘土里,也镌刻在基因里;一头则是时间无穷无尽的清空。
阿波罗15号的登月舱名为隼,这只人造猛禽最终突破了地平线,来到了月亮上,那是一个可以覆盖这颗蓝色星球的视角。
此刻的阿波罗号,变成了漂在太空历史中的一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