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新秋风的陪伴和助力下,一阵阵浓郁的花香越窗而入,扑面而来。反应一向迟钝的我这才猛然醒悟,噢,日脚过得真快,又到了“最是一年风景好,金风送爽桂花香”的时节了。我家房后栽有数枝茂盛的桂花树,每当中秋佳节前后,不必出门,就是躺在床上,也能悠然自得地闻到那独特的清香,沁人心脾,这显然是我家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也。
稍加留意,便会发现赞美桂花的笔墨是蛮多的。“不是人间种,移从月宫来,广寒一点香,吹得满山开。”这是借美丽的民间传说,为桂花的根底、出身披上神秘的面纱。“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是对桂花性状、品位的极致描绘。“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这分明在强调只有在桂花的映衬中,恬静、安然、淡雅、朴素的意境才会水到渠成。
不要以为人们仅对桂花宠爱有加,追捧天下百花的同样也不胜枚举。“洛阳人惯见奇葩,桃李花开未当花。须是牡丹花盛发,满城方始乐无涯。”这是赞美牡丹的。“碧鸡海棠天下绝,枝枝似染猩猩血;蜀姬艳妆肯让人,花前顿觉无颜色。”这是歌颂海棠的。“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这是钟情荷花的。“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这是偏心菊花的。可见,那些声名显赫的文人墨客均是寻花问柳、拈花惹草的行家里手。
有趣的是,他们还有一个共性的偏好,喜欢为各种花朵赋予人格化的象征含义,并称之为“花语”。素称“花中之王”的牡丹代表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端妍富丽,人们视其为富贵荣华的象征。迎风斗雪昂首怒放的梅花,枝干苍劲挺秀,宁折不弯,被人们用来象征刚强不屈的意志。具有“爱情”花语的玫瑰,被象征为爱与美、容光焕发、勇敢、高贵,作为送给钟爱之人的最佳礼物。“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清香远溢,碧叶翠盖,故将其视为清白、高洁的楷模。在春季竞相开放的桃、李被并列代表门生,人们常以“桃李满园”“桃李满天下”来比喻某名师的门生门庭若市。
通常说,鲜花象征美好,寓意正能量,但也有例外的。譬如罂粟花,虽则外形仍然鲜红艳丽,却因为全身有毒,有着走向毁灭的诱惑力的传说,被赋予“恐怖”“邪恶”的代名,称为“死亡之花”。又譬如油菜花,虽然是“有才华”的谐音,可以用来夸奖人,可是在网络上却反过来用作开玩笑的骂人话。再譬如昙花,具有花开后就马上凋谢的特性,成语“昙花一现”就经常用来特指好景不长、令人惋惜甚至悲伤的人或事,成为“持之以恒”的反义词。所以说,世人追求吉利,拒绝凶险,取名梅花、桃花、荷花、枣花等美好名字的人多了去了,就是没有人愿意取罂粟、昙花和油菜花的,人们的爱憎取向可见一斑。
其实,所谓的评价都是人们杜撰出来再强加给众花的,而且压根儿没有征得人家的同意与认可。那些赞美性质的评价估计问题不大,就连神界的阎罗王也喜欢听好话,世间平凡的百花们肯定不用说了。关键是那些有损形象的差评就不行了,相对应的花肯定沮丧透顶,向人们提出强烈的反对和抗议。就拿罂粟花来说吧,戴上“死亡之花”的帽子,实在是天大的冤枉,人家能乐意吗?它的身上是带有毒,这是理由吗?人们不去提炼它,不去贩卖它,不去招惹它,它会招惹你吗?所以,有过错的应该是人不是花。
打住,打住,好像有点想多了,想远了,想偏了,必须收拢情绪,整肃心态,回归现实,面对当下。窗外的桂花树还在默默地一丝不苟地散发着醉人的芬芳,作为第一享受者的我不能无动于衷,至少在礼节上应该有所表示。所以,我信步临近窗口,面对近在咫尺的桂花树,肃立,欠身,拱手,恭敬地说上一声:“我的好邻居,谢谢您的慷慨馈赠,梁某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