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细雨绵绵密密地下着,如雾如烟,似梦似幻,悄没声息,润物静长。“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被雨水一遍又一遍地过滤之后,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太阳,沐浴着三月春风,伴着时光的和煦,剡溪江畔的嵊州,就仪态万千地铺陈开来。
上东乡间不远处的青山如披轻纱朦胧写意,脚下的泉水叮咚响,氤氲柔情而清澈透亮;不知名的小草伸腰展肢,争先恐后地从泥被里苏醒过来了,一夜之间,绿得直逼眼目;花儿竞相开放,白似雪粉像霞红胜火,娇嫩欲滴惹人爱怜……百年以前的越乡小调化作一腔绢秀越剧,传遍大江南北;拥有浙东唐诗之路核心区的嵊州,美得如同水墨画卷一般。
当第一缕春风吹拂大地,春天的田野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同样雨露共沾的还有荠菜、马兰、野芹菜、野葱儿、草籽……一蓬蓬一丛丛,沙地田头满满当当。一夜春雨,有一种小细芽不露痕迹破土而出,这种叫做“报春菜”的野荠菜,汁水丰盈,饱满肥嫩,娇羞羞的一掐一嘟噜水,然而此等时刻少有农家巧妇在意这些,因为忙着采摘春茶,农夫急着给红枫樱花等珍贵花木修剪枝叶,读书儿郎忙着进课堂,年轻后生靓女正是恋爱好时节。郁郁葱葱的野意总是被疏忽一旁,但还是有人惦记着,是年迈的老姨娘放下手头的“念十二生肖经”的活儿,忙碌到傍晚时分,拾剪那独特的清爽口味而归来家中,稍许拣选,清洗干净与年糕条炒来,一碗“荠菜炒年糕”,赛过所有上桌的佳肴珍馐。
“马兰”,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带上“兰”字,一下子高大上起来了,恰如其名,样子也很灵秀,纤细的红梗上开出三四片嫩的绿叶。“惊蛰”时节的马兰头,在房前屋后,田坎边山脚下,随意采采就是绿油油的一满篮。但那马兰似不乐意上桌,略带苦涩味道,要经热水焯青才变得清润,而后再细细地用刀切碎,调几滴麻油,拌上嵊州豆腐干,即成“香干马兰”,一箸入味,脆嫩的茎叶碎裂出满口的清香,迷得人间访客魂不舍守,不觉间已是盘底见桌。
“香椿”大概是野菜中气味最霸道的一种了。很难想像“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古老椿绿,如何能在遒劲的枝干里迸发出那么多的嫩芽,而一叶嫩芽里,竟又可以凝聚这么多奇异芬芳。“香椿炒蛋”,芽儿和蛋液润匀,渗入油锅,“哗啦啦”一声响就成蓬松灿黄的一大片,香椿的气味被热油激得淋漓尽致,再配一碗绍兴黄酒“女儿红”,这春意盎然的一餐,拿什么鲜味可以换取呢?但香椿含有亚硝酸盐,一定得烧熟,最好是用沸水焯过,可不得等不及就入嘴哦。
野葱、野芹菜,再配上春笋,不需要过多的渲染,“三剑客”只须用猪板油轻炒出锅,那两个字“鲜香”,足以馋煞侬哉!
“竹笋初生黄犊角,蕨芽已作小儿拳。试挑野菜炊香饭,便是江南三月天。”读着黄庭坚的小诗,趁着雨止晴天,与春天一起去赴约,人间至味是清欢,采摘野“鲜”正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