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准备卸去厚重的冬装,气温突然蹿到了二十度,太阳也被倒逼得暖烘烘了。南来的风,也变得柔软,轻抚着我的脸,抚得骨头都酥了起来。想起有些日子没有去自家承包的水库看看了,今天恰逢礼拜天,伴着暖阳跟着春风回畚箕湾。
新生的绿草,笑眯眯地绵软在地,热气氤氲中透出青草味。远望田野披上了浓浓的绿衣裳。路边的梅花、李花、樱桃花密密匝匝,爬满了赤条条的树枝,挂出红色的、白色的、粉红色的花朵。他们铆足了劲,吐芳争艳。一路的花香、草香、树叶香,缠缠绕绕,春华正装扮着这个姹紫嫣红的季节。
几对似夫妻,又似情人的野鸭,忽儿钻入水底觅食,忽而交颈嬉戏,忽而扇动着翅膀在水面上奔跑,银色的水珠在空中飞溅,平静的水面拨弄出一层层涟漪荡漾开来。
一群鹭鸶缩着肩滑翔到水库西边,和身体极不匀称的长而细的腿轻轻落在泥沼上,悠悠踱步,姿态优雅。它时而拍拍翅膀,利用颈长的优势,扭头用嘴细心地梳理着翅膀上的羽毛;时而贪婪地注视着,头和脖子插入水中,用长长的嘴甲,像声纳那样搜寻隐在绿萍下的鱼虾;时而抬头惊诧地凝神注目漾在水中央的野鸭。
找条小船,摇着双桨,轻荡在水库中央。平静的水面,在船的两侧犁开了条条波纹,撩乱了水上的绿萍,也搅动了我们映在水中的倒影。在这清风扶摇青翠欲滴的季节里,心中也漾起层层涟漪。水面映照出一排排墨绿的树荫,水清荫绿的画面尽显眼前。
水库东边的村级公园,上百年的成林的乌樟树,躯干犹如上岁数的老人,挂上了满脸皱褶,结起绿色的苔藓。交错的枝梢,繁盛地伸展开来,成了一片苍翠的碧云。地面不见一丝阳光,浓荫满地。翩跹蝴蝶在草丛里浅浅地扑闪着黑白相间的翅膀,无限留恋地从这株草闻一下,又飞到另一株草闻一下,仿佛要闻遍所有的草似的,热情地播撒着爱恋的种子。温暖的空气里配合着充沛的雨水,公园里的植被在节节拔高,如铺上一层浓浓的绿毯。绿草温和的颜色唤起稚童活泼的情绪。不少小孩兴奋地躺在两树间的吊栏上荡着秋千。一个个帐篷被他们占为己有,各自划出属于自己的领地,嬉戏打闹,稚趣十足。孩子们兴奋地伸出小手,跟风相握,把童年的欢声笑语,尽情地融进了风里。
公园旁边的烧烤场,大人小孩三五为户、七八成群,井然忙碌着烘炭生火。袅袅的烟火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脸蛋红扑扑的。人们双手并用,麻利地调剂各种酥香可口的美味,诱人的香气飘过,便争着抢着啃着,其乐融融。忽然从右侧的花木地里蹿出一胖一瘦两条狗来,为争抢丢弃的骨头,时而呲牙咧嘴,拱起项背相互对峙,时而前脚和嘴并用,大打出手。那瘦弱的被打败的狗像受到极大委屈似的,嘴里发出“嗷、嗷、嗷”“呜、呜、呜”的声音,尾巴夹在屁股下面,像偃旗缴械一样在杂草里一耸一耸地蹿跳着,直到公园尽头。
岸边徐家祠堂和柳树一起倒映在水中。早春,柳枝条还是光禿秃的,伶仃摇晃,像是没有任何力气反抗还略带寒意的春风。然而,春天的水,已从柳树的根茎脉到了纤细的皮脂,绿流涌动,在蛰伏中储备能量,等待喷发的时刻。不远的几爿不成片的油菜地,呈显出一些活力,绿叶间已挂了些许小小的花蕾。
恍惚间,日头西沉。夕阳正拖着橘色的长尾巴,从乌樟树的梢头悄悄滑过,树梢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炊烟从农舍的屋顶出发,袅袅地汇入到傍晚宁静的霞光里。落日渐渐隐没到山岗背后,日脚的余辉在山岚上反射出缀满紫绯相间的微霞。天空中头几颗疏稀的星星已熠熠显现。
“畚箕湾”,似乎名字并不雅的小山村,春天已经迈出脚步,透出了烂漫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