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您面对华堂古村那大祠堂(即王氏宗祠)前的书圣牌坊,踏上木桥看到那桥下平溪江清澈的溪水里鱼翔浅底时就会觉得心旷神怡,然而您肯定不会留意岸边那婆娑起舞的柳树下的归水缺口,更不会想到那竟然是神奇的“九曲水圳”的起点。
相传“九曲水圳”是由王羲之第36世孙王琼之妻石氏太婆捐资策划,第39世孙王普为纪念先祖的兰亭诗会而建,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呈“弓”字型,素有“九曲十弯”之称,由暗渠、明沟、埠头、塘、井立体交叉组成穿村而过,据专家考证是先于建房而造,可见古人规划之远。“九曲水圳”约有九百多米,流过六七百户人家,沿圳有十几个埠头。她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华堂人,集饮用、洗涤、排水、泄洪、消防及灌溉等多种功能于一体。它时而流进某户村民的家里,时而又露出地面。不少村民在自家的道地里筑个埠头或放一块石板就能洗涤,甚至流经几户人家的厨房,村民铺上一块可以活动的石板,要洗涤东西时翻起石板就可以了。水圳一直向西穿过前更楼流到土城前以前有个利用水流冲击做麻糍(年糕)的水碓麻糍厂,流经农田,最后融入金庭江。
记忆中的土城有2米多高、20多米宽(目前城底遗迹有30多米),为护村防盗、防风种植了不少很大乌子树、榔树,如今土城已被改造为良田了,水碓麻糍厂也不知道何时拆除了,但在土城上爬树摘乌子、掏鸟窝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最高兴的要算是跟着爷爷去做水碓麻糍,“哗哗”的流水冲击看似简陋的设备,带动了那石榔头“噗咚、噗咚”的椿石捣臼里蒸熟了的晚米,一位老师傅随着那节奏声不慌不忙地翻动着,渐渐地成为大团的麻糍团,然后抱到那特制的桌子上,由两个或四个青壮年分两边抬着一根大竹竿围着桌子转圆圈,慢慢地压得圆圆的厚薄均匀,再用苎麻绳切成小块——这样麻糍就做成了。大人们常常会用热麻糍做成元宝、孙悟空、猪八戒、小鸟、大公鸡、小鸭子等造型,用小竹棒插着给我们小孩子玩,看着那些热麻糍做的物件实在是太可爱了,连睡觉时都会拿在手上,直到时间放长了风化干裂才蒸着吃了……
当时的生产大队为保证吃水,用水制定了《水圳公约》,并专门由“四类分子”负责打扫墙弄卫生和监督管理水圳。记得有个叫“松招长子”的老爷爷每天一大早手里拿根竹竿巡视水圳,看到鸭、鹅他会用竹竿敲打着赶上岸,哪个妇女不听劝阻洗尿布、痰盂,他会大声地呵斥……村民们按公约的规定渐渐地养成了习惯,所以水圳就特别干净。从小我是吃水圳里的水长大的。记得年幼时,父亲每天早晨五点多就起来,挑起2个大水桶,走出自家台门,拐2个墙弄,走完那全村最长、最直的“长墙弄”,尽头便是和前街相交的水圳埠头,左一下、右一下的把水桶打满挑回家里倒进水缸,四担左右就倒满了,最后还能留一桶水立在外面烧饭、刷锅碗用。其实上午七点前水圳埠头上忙碌的都是挑水的村民,过后才是洗菜、洗衣服的妇女。冬日里天气晴朗时,每个埠头上都是洗衣服、洗被子的妇女们……
水圳是我们儿时的乐园。一到放学回家,约上三四个小伙伴拔兔草、猪草前总会在水圳里玩小簸箕,一个拿簸箕兜在下游、另外的小伙伴到上游下水用脚“稀里哗啦”地赶水里的鱼儿,每次总能兜住一些小鲫鱼、泥鳅、黄鳝的,看到那“噗通噗通”地在簸箕里跳跃的鱼儿,大家嬉笑着一直兜到水圳的尽头——田野上……分配完收获的鱼儿才开始拔草。
夏天的水圳更是热闹和快乐无比。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会在晚饭后,穿个大裤衩、拿个肥皂,站到水圳里边洗澡边聊天,分享着各自一天的丰收和喜悦,妇女们则在埠头上边洗衣服边叽叽喳喳地聊个没完没了,儿童们也乘机跳进水圳里学游泳、爬桥洞、藏猫戏耍。记得有个大人洗澡时还用毛巾抓住了一条鳗鱼呢……
曾经有一次乌台门边的一家农户突然起火,幸好由村里的义务消防队抬上洋龙(消防泵)、水龙(木桶土制的灭火设备,根据杠杆和活塞原理,救火时两边分别由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压水),从水圳里抽水及时扑救,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在前街老粮站前的埠头上,我在老家探亲期间曾经救回了一个小女孩。那是1995年一个冬天的早晨,当我路过那粮站埠头时,眼睛瞟到水圳里有件棉袄,心里还嘀咕着谁一大早就把破棉袄扔水圳里了,想去捞上来时才发现还有两只小手在微微抖动,是个小孩!我赶紧跳下去一把抱了上来,见那女孩子被憋得脸色发紫、几乎没有呼吸了,我用部队学到的急救知识,见嘴上没什么东西堵住就蹲下来让她趴在腿上,抖动大腿倒水,然后站起来左手一把抓住她的双脚倒提着,右手从屁股往背部拍打,直到她吐了几口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抱着她去附近的农家查询是谁家的小孩,直到送到她父母身边,协助换下了湿透的棉袄、衣服,嘱咐她的养母烧姜汤给她御寒……
虽然读书就学、入伍从军离开家乡有三十多年了,但故乡的一草一木依然是那么的亲切和依恋,曾经陪伴我童年和少年长大的神奇的“九曲水圳”常常会魂牵梦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