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奶奶的“头七”,但好像一直没有缓过来,或许是奶奶去世的模样很安详,简直和睡着无异,或许是对于至亲至爱的离世,不管怎样都是没有准备好,无法接受的。怀念是个最平静也最哀伤的动词,细细回想,奶奶的音容笑貌已然深深刻在心底,不断翻涌浮现的是和她相处的那幕幕场景。再者,这些天时常想起的,就是那些对我来说独属于奶奶的味道。
有人说,一个人的胃就是故乡。于我来说,我怀揣着的那个故乡永远和奶奶紧紧相连。
想起上小学时,每年放暑假走出校门,总能看到叔叔等待的身影,然后幸幸福福地踏上回奶奶家的路。在奶奶家是永远不会缺零嘴的,饭桌总有果盘炒货,奶奶房里的地上永远有一箱爱喝的牛奶,冰箱里永远有冰镇得舒舒服服的棒冰饮料豆奶。但那些似乎在奶奶那儿从来不会短缺,在那时的我眼里倒也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每次最为欣喜的,反倒是奶奶衣服兜里裤兜里小包里突然变出来的那些零嘴,吃食还是那些普通的吃食,但是聪明的奶奶总会恰到好处地变花样似的变出来。而每次回奶奶家,吃完晚饭的第一件事是雷打不动的,她会带着我挨家挨户地拜访亲朋好友,不厌其烦地一位位给我介绍,不到天黑绝不罢休,但是奶奶熟知孩子们的天性,在从一家赴往另一家的路上总是会突然掏出花花绿绿的糖,或是甜甜糯糯的糕点。有时甚至是在主人转身进里屋泡茶拿果盘的时候,飞快拿出给我备着的零嘴。这时,小孩被大人们闲碎聊家常磨光的那点耐性就会迅速回升了,那样惊喜满满又用心良苦的零嘴是最宝贵的,也是我对于奶奶最深切的记忆,以至于今时今日也对我产生深刻的影响。每当我到一个新的环境时,我会在包里备一些糖果,和亲戚朋友出门或是结交新朋友时,我会把这些小零嘴分给他们。因为在我心里,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代表着最质朴却最纯粹的善意。
奶奶做的家常菜在我心里就是家的味道。在从前,奶奶常做的主食是榨面,这是一种特有的地道的乡味,在奶奶手中,却别样地赋予了最鲜美的爱的味道。在我生命里,只有奶奶给我做过那样最简单却最美味的榨面,一张面,小半碗葱花,一勺酱油,有时再加一小筷子猪油,简单的食材构成世间最独特的美味!当做主食,是最暖胃最贴心的;当做点心,是最惊喜最渴望的。后来,也吃到过自己做的很多辅以不少浇头、色香味俱全的榨面,但终究没有奶奶的面那样简单清爽却沁人心脾的香味。正像这世界没有任何人能代替她,给予我最朴素却直接的爱。
近几年,回奶奶家的次数不如以往多,但是自从有一次回家我夸赞过老人家的新菜品炖鸭掌之后,几乎次次回去都有满满的一锅鸭掌。小锅是放在最普通的锅炉上用煤饼一点点慢慢炖着的,在漫漫时光里,一点点冒出热气,溢出香味,炖出浓郁的色泽,让人欲罢不能。我的胃是奶奶养出来的,是没错的。
关于奶奶的那些事数也数不清,那些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缅怀奶奶的人很多,我想做的,却不是只在这一时间节点任回忆将我淹没,而是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一点一点反反复复地想着奶奶的好,想着这个我最亲最爱养我长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