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儒香，三界镇二溪村溪头人，抗日战争时期，为了报效祖国，加入中国空军并远赴美国接受飞行培训，后留校任教官，殉职后安葬于美国得克萨斯州布利斯堡国家军人陵园。此后的74年间，无人知晓他葬在美国的公墓里，他的墓前也无人吊唁。今年5月，在众多国内外志愿者的寻访下，闾儒香在祖国的亲人终于被找到。此文作者胡汉华就是他的外甥女。

——编者

闾儒香，1919年出生，嵊州人。隶属空校14期第三批，1944年3月20日殉职，当月24日葬于美国得克萨斯州布利斯堡国家军人陵园。

　　74年后，获悉舅舅的安息之地

　　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是每年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2018年的美国阵亡将士纪念日，我接到了一个消息：70多年前在美国殉职的舅舅安葬在得克萨斯州布利斯堡国家军人陵园。传送这个消息的发起人是远在美国的李安女士。

　　李安女士是加拿大籍华裔，她的二叔李嘉禾是抗战时期到美国训练时牺牲的中国空军飞行员。从她的祖父一辈到父亲一辈，再到她这一辈，全家人一直在寻找二叔李嘉禾的墓地。最终，她们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埃尔帕索县的布利斯堡国家军人陵园，发现了李嘉禾的墓碑。而这个陵园里除了她二叔的墓碑外，还有51座墓碑上面均刻有“Chinese air force(中国空军)”字样。今年3月，李安女士放下手头的工作，为那些牺牲在美国的中国军人寻亲。她和家人给美国陵园里每一位中国军人的墓碑都拍了照片，记录下墓碑上的信息，制作成一份寻访名单，并发动身边的人帮忙寻找。5月，李安同致力于关爱老兵的龙越慈善基金会取得联系，并提供了这50多位在美国牺牲的中国飞行员的线索。基金会立即启动“寻找战争失踪者”的项目。就这样，李安和湖南省龙越和平公益发展中心及众多的志愿者一起努力，找到了在北京的我。74年了，我们终于得知了舅舅闾儒香的安息之地。

闾儒香在美国的墓碑

　　抗日战争时期，舅舅在美国殉职

　　1937年7月7日的卢沟桥事变，标志着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本人的飞机到处轰炸，外公在浙江诸暨工作的火车站被炸得稀烂，学校停课，那时舅舅上高中，我的母亲上小学，大家只好逃难回老家嵊州三界溪头村。

　　战争越打越凶，沪杭铁路职工被迫退到浙赣铁路，外公就在安华火车站工作，后来舅舅和母亲都一起到外公处，舅舅在金华报考了黄埔军校，并被录取。那年他19岁，走时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床毯子，到了军校来信说被安排在西安分校上课。两年后舅舅毕业分配在兰州部队，因为当时急需培养航空人员，舅舅又报考了中央航空学校。他在每次出征前会有来信，信中告之这次如果回不来你(他妹妹，即我的母亲)要照顾好父母，拜托！每次接到这样的信，母亲的心都是凉凉的……后来我看了关于解放前飞虎队台湾记录片《冲天》才领悟：尽忠是军人的天职，誓死报国不生还是他们的口号，他们随时准备为国捐躯！

　　只有在1944年来了封信最温暖，这时舅舅在美国航校留学，成绩优异，留校任飞行教官。舅舅说，已培训了两批飞行员，任务完成了准备回国，美国有很多旗袍料子，问母亲“阿妺喜欢什么颜色我给你买几块带回”……全家期待着他的归来。舅舅离家7年了，他的小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大家欣喜地等待着，想不到等来的是舅舅在美国殉职的噩耗。

　　电报是打到江西南昌铁路总部，再转到上饶金桥火车站，那时外公已调入金桥。听到舅舅殉职的消息，外公外婆的声音都哭哑了，躺了几天起不了床，同事也陪着哭……我母亲也吓傻了，全家人都像死了一回似的。

　　舅舅的离世，一个毁灭性打击

　　舅舅在美国航校升为教官后，有了工资就往家里寄钱，一共寄了18000元，外公不让用统统存在银行，说是要留着给舅舅娶媳妇用。物价飞涨，钱越来越不值钱，日子也越来越难，外婆开始变卖家当过日子。我母亲劝外公取出那笔存款暂渡难关，外公哭着说：那是我儿子命换来的钱，不敢用，用了心里难过……所以，后来再也没敢提取钱的事，钱存在银行也不了了之……

　　舅舅躺在美国的公墓，已整整74年，没有人去祭奠，想起来真是悲惨。不是亲人们不想去纪念他，而是不知道，不知道他在何方。

　　舅舅的离世，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外公每次喝酒喝到差不多时，就泪流满面地说，伯银(舅舅小名)，你是有罪的，你让我们这么痛苦，你对国是有功的，对家是有罪的。你妈妈，一辈子吃素念经，也没有保佑到你啊！

　　外婆始终都不相信儿子的去世，她一直醒着梦着，盼着儿子的归来。外婆的屋后是一片竹林，深夜竹林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刷刷”声响，外婆就以为是她的伯银回来了，她哭着喊着，冲向竹林，多少次，多少回，她的眼睛几乎哭瞎了。

　　外公84岁离开了人世。外婆每当身体不适，就跪下来，求菩萨，求老天，说让我多活几年，我要等我儿子回来！外婆一直坚持到96岁，也没有等到她的儿子。

　　舅舅魂兮归来，归来依然还是少年

　　2009年，我的外甥在网上发现一个台湾飞虎队网站，于是我母亲写了一封信，去询问，舅舅坟地在何方？他有无后人？回信的是翟永华，飞虎队协会会长，他的继父田永详是舅舅战友，回答第一个问题是不知葬在何方；第二个是航校管理很严，不能结婚没有后人。他很遗憾他的继父在2008年去世，如果早些联系能知道更多情况。

　　过去了许多年，今天忽然知晓舅舅的安葬地，让我们十分惊喜。在此特别感谢李安女士、龙越和平公益及众多的志愿者！

　　虽然我们看到的是一片片墓地、一块块墓碑，但我们通过墓碑，看到的是为抗日付出生命的舅舅和舅舅的战友们。他们一身戎装，魂兮归来，归来依然还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