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被故乡的江河拴住了心,绊住了脚,在黄泽江边扎下了根,至死,也不曾离开过这座平凡的小镇……
在他人看来,我的爷爷不过是位教书匠,退了休,种种地,一个整天守着庄稼的腐朽老头。可是在我的眼里,他是一位拥有传奇色彩的老人。
我细细摊开中国地图,仔细地丈量着蓬莱到嵊州的距离。爷爷曾和我说过,他以前是蓬莱某军工厂的组装工,阿嬷一再催促他回乡探亲,他终于收拾行李,回到阔别8年之久的故土。一列南下的火车载着我亲爱的爷爷,同时也载着我爷爷一车的幻想,故乡,在我的爷爷心里,从蜻蜓点水到生根发芽。虽然,故乡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墨影,但是,他对河流却有着多么炽热的渴望。一下火车,故乡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呼吸都粘带着潮湿的气息,后来的后来,爷爷被故乡的江河拴住了心,绊住了脚,在黄泽江边扎下了根,至死,也不曾离开过这座平凡的小镇。如今,爷爷早已离开了我们,他长眠于黄泽的后山,爷爷一生都在黄泽江边徘徊,从未走远。
在别人眼里,老韩家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做事冲动近乎傻气,我想,大概是父亲18年前的“逃亡”令他被乡亲们贴上了大标签。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父亲像许多那个年代的年轻人一样,身无分文却敢闯敢拼,挎着一只蛇皮袋只身闯世界,他踏上了一列南下的火车,深圳-世界之窗成了我父亲南下的终点站。父亲在与别人的交谈中,轻轻松松地就学会了广东话,靠着灵活的头脑,在深圳成家立业,娶了一位深圳大学上夜校的姑娘,我也在深圳的一家医院降生了,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顺顺当当,可是我父亲放不下他的故乡,他梦中无数次闪现出黄泽江——儿时的玩伴站在黄泽江边唤父亲一起捉螃蟹;中午烈日当头,父亲与发小一起在黄泽江游泳,憨厚的“馒头兄”乐呵呵地看着大家的衣物,却不想引来“四眼田鸡”在岸边收缴衣物,父亲和发小讪讪地在水里泡了一下午……这些快乐的回忆在深圳华灯初上的夜晚渐渐围了上来,父亲默默弹着烟灰,严肃苦闷的面板上绽开一朵笑花。父亲没有爱上举世瞩目的深圳江,深圳江两畔的繁华夜景不曾令父亲伫足观望,而故乡的黄泽江,拨动着我父亲的心弦,愈发震颤,父亲终于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带着妻儿回到了故乡。一直到现在,人们对于父亲的“叛逆”行为扼腕叹息,其实父亲是念想着故乡的母亲河哩。
我,小女初长成。我多么希望在18岁的青春花季,重走我祖辈父辈的路儿去静静感受,他们怀揣着怎样的赤子心去扣击这条记忆中的母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