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弄堂风,给我吹来了一条消息,绍兴市柯桥区福全街道一个文化礼堂里响起久违了的童谣声:“舅舅、舅舅,河江里游,草蓬角落头勾勾,砰咯一脚头,踢夯河埠头……”
我小时候与现在大不同,暑假里文化生活几乎没有,唱童谣自娱自乐是最高档次的文化生活。
我们嵊州隶属绍兴市,有很多东西差别不大,几乎是差不多,或一样一样的。比如某些方言,比如某些童谣。绍兴的童谣里传唱得比较多的是《舅舅》《麻子麻》《癞子背洋枪》等等。绍兴的这个《麻子麻》是这样唱的:“麻子麻,弹琵琶,琵琶里头一只虾,麻子老婆吃得笑呵呵。”
嵊州不叫“麻子”叫“麻皮”,所以《麻子麻》的童谣也叫《麻皮麻》,《麻皮麻》的童谣是这样唱的,“麻皮麻,揪壶茶,茶勿煎,麻皮抓来贱。”
绍兴童谣有人重视,一到暑假,就组织孩子学唱,并有老师专门教,编成歌曲,耳口相传。因此经国务院批准,绍兴童谣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这倒使我想起了我们嵊州的“落地唱书”。“落地唱书”是一百多年前在嵊州土生土长的一种曲艺。到上世纪初,它才由落地说唱发展到上台演出,这就是“小歌班”,或称“的笃戏”。又过了很多年,“小歌班”才发展成今天的越剧。因此可以说,“落地唱书”是“小歌班”的前身,而“小歌班”是越剧的前身。
但是不管谁是谁的前身,“落地唱书”和“绍兴童谣”都是文化遗产。“落地唱书”跟“绍兴童谣”就如一对双胞龙凤胎,有缘分,很相像。
“落地唱书”既是充分现实主义的,又是充分浪漫主义的,它富有基于生活真实的想象和联想,幻想和夸张,比喻和讽喻。
如《十稀奇》:一稀奇,一只麻雕背大旗;二稀奇,两支曲蟮拖田鸡;三稀奇,三只黄狗拜天地;四稀奇,四个鸡蛋爬墙壁……
又如《十古怪》:一古怪,红头苍蝇咬碗破;二古怪,青草蚊虫会抓筷;三古怪,灶司菩萨偷柴卖;四古怪,财神菩萨欠了债……
越剧里有一只戏叫《赖婚记》。《赖婚记》在“落地唱书”时期剧情很简单,唱词也很口语,不难唱,不难懂。《赖婚记》中的孙姑妹,公然顶撞后母,不肯嫁给马童宾,而执意要嫁邬玉林。后母大怒,说:邬玉林这个穷鬼是永无翻身之日的。他若会翻身,除非——“太阳菩萨西边升,东洋大海起灰尘。公鸡生蛋孵猢狲,黄狗出角变麒麟。鸭子爬路到南京,铁树开花结金铃。鲤鱼游过泰山顶,剖开白鲞会还魂。岩山劈开变黄金,冷饭抽芽叶转青……”
与《赖婚记》一样很富生动性和丰富性的还有一只小戏,在“落地唱书”时期叫《童养媳回娘家》。童养媳回到娘家——“阿娘一见女儿归,接过外孙抱怀里;阿爹一见女儿归,背起钱褡去市里;阿弟一见姐姐归,拿起锄头挖荸荠;阿妹一见姐姐归,拎起菜篮拔菜去;阿哥一见妹妹归,拿着薄刀去杀鸡;只有嫂嫂不乐意,针头布脑全收起,箱盖落锁房门闭,防备小姑偷东西……”
这些叫“绍兴童谣”也好,叫“落地唱书”也罢,都释放着满满的正能量,无论在文化礼堂,还是在弄堂乘凉,无论是孩子们放暑假,还是平常里的自娱自乐,都可以传唱再传唱,传唱再传唱。
愿历史文化遗产在新时期闪闪发光,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