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虽是一介平民,但在我的心目中,他是值得我永远崇敬的劳动者。从奶奶的口中,我从小就知道,父亲8岁丧父,犹如一棵路边的小草,历尽了风霜雨雪。小小年纪就当挑夫,风雪天上山挑白柴,挣力气钱;十几岁就跟人学腰机匠,胼手胝足、日夜操劳,赚血汗钱;为了弥补家用,三九严冬,跋山涉水,彻夜狩猎,所出之力不亚于一只猎犬;为了生计,无论种田、割柴、捕鱼,干的是苦力,出的是血汗。
父亲虽然只上过三年半的私塾,由于勤奋好学,长大了能看《三国演义》《水浒》《说岳全传》《封神榜》等诸多小说传记,并能把其中的许多故事,讲得头头是道,在街坊邻里中,算得上是个能说会道的农民,而且小有名气。
我非常尊敬父亲。由于我无兄无弟,是家里第五代的单丁,童年时,父亲知我冷暖,问我饥渴,生活上对我呵护有加;学习上常年督促我晨读,指点我作业,尽力而为;而且节衣缩食,供我读完了初中,让我成了一名“农家小秀才”。所以我从小努力读书、认真劳动,长大了也言听计从,按父亲的意志行事。可以说,父子间不仅和谐相处,而且亲密无间。
农民子弟中的初中毕业生,在上世纪40年代末期,可谓凤毛麟角。长乐镇解放时,解放大军在大街上张榜为华东军政大学招生,我和一位同班同学持毕业证书,前往大新屋报名应试,结果双双被录取。我将这一喜讯告知父亲,他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他怕当兵打仗,坚决反对我进军大。18岁的我顺从了父亲的意志,放弃了入学的机会。50年代初期,长乐镇筹建供销合作社,钱主任和几个有关领导慕名来我家,邀我做供销社会计,父亲婉言谢绝了。事后,他对我说,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当会计掌经济,出了事,有理也说不清。20岁刚出头的我,又顺从了父亲的意愿。
事后,和我同去赴试的同学,军政大学毕业后,很快升任团长,不久就成了青海省某地方军区的司令员。几年后,钱主任就调任嵊县商业局长,直到退休。别人的成就当然与我无关,更不能说明自己也能达到这一境界。不过,由于顺从,我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机遇,却是事实。
父母亲生活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做子女的固然应该听从父母的教导。但是,时代在前进,社会在发展,观念在更新,老一辈的思想,由于历史局限、认识偏差等多种原因,有的过时了,有的已从正确演变成了谬误。解放前,兵荒马乱,好男不当兵的说法,确实没有错;封建社会重农轻商,仕农工商的序列,是当时社会公认的。但如果,今天的父母仍持这种观点,肯定受谴责。
在充分尊重父母的前提下,对父母的教导,应分清黑白、辨明真伪,我以为,这就是父子之间的“亲密有间”,我赞同易中天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