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片
杨国华,1961年生,现任宁波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船舶与海洋工程一级硕士学位点、“轮机工程”二级硕士学位点负责人,浙江省“151”第二层次人才。
声音
社会给我1元钱,我就要奉献给社会100元钱。
——杨国华
杨国华是静态的,运动、旅游、摄影这些热门话题统统与他无关,他的生活只有工作两字。
杨国华又是动态的,看书,做实验,主持项目,每个词语都是动宾结构。
他就像一位科研路上的“苦行僧”,生活上向低的看齐,学术上向高的比较,骨子深处永远装着他的研究,他的发明。
乡愁是一方寂寞的手帕
1979年,恢复高考后第三年,18岁的杨国华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这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奇迹。
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杨国华充满传奇色彩的求学历程。
当年的嵊县三塘乡有个胡公庙村,胡公庙村有个小学校,学校有3个班级、1位老师,约20位学生,瘦小的杨国华就是其中一名。老师是高小生,加起来也没识几个字。上课的时候,他先是给一年级学生上,然后是二年级、三年级。也不知道老师当初教了杨国华他们什么内容,但汉语拼音肯定是没教过的,这让以后去哈尔滨上大学的杨国华一度很苦恼。
就这样上了三年学。四年级时,村小学合并到了当时的五合小学(所谓五合小学就是包括胡公庙村在内的5个村合办的小学,老师也基本上都是民办老师)。3年后,杨国华小学毕业升初中,他的小学老师也跟着升为初中老师。让杨国华记忆犹新的是,初中的物理课,他们竟然连教课本也没有,老师示范接一个电灯泡——那是最生动最具象的一堂课了;而政治老师,就是每堂课读报纸。初中毕业升高中了,教语文数学政治的老师又跟着一起升为高中老师。好在,这时学校招聘了一位嵊县中学的高中毕业生当民办老师,教他们物理和化学两门课;英语却还是没有老师教,政治课也是照例念报纸。
“语文老师只教生词、段落大意、中心思想;数学老师甚至连sin、cos也不会念;教物理化学的老师,碰到学生请教题目时,总要先翻阅一下参考书。”当时的师资力量之薄弱,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这样的状态,直到高中(二年制)最后一个学期才有所改善。高二下半年,杨国华转到三塘乡中学读高中,在这里,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都是嵊县中学毕业的高中生来担任老师,比起之前的老师,他们可谓学识丰富、博学多才。在这里,杨国华真正感受到了读书的快乐,他全心全意沉浸在各种课本里。放学回家时,边走路边看书;回家烧饭时,边烧饭边看书。他把数学家陈景润当作了学习的榜样。
与此同时,学校又挑选了六七位同学住宿在学校里,由老师负责给他们开小灶补课。学校没有宿舍,他们就拼起课桌当床铺(白天当课桌,晚上当床铺)。这时的杨国华更加用功了,除了读书,脑子里再无其他。有一回,开小灶到深夜,为防轰炸机一样的蚊子袭来,杨国华用被子把身体团团包住,但因睡得太沉,踢翻了旁边燃着的蚊香,结果被子烧起来了,把教室门窗也烧焦了。
半年小灶,自然卓有成效。第一年参加高考时,杨国华只离分数线差了10分。复读一年后再考,就考上了哈工大。
哈工大是全国重点大学。杨国华懵懵懂懂地考上大学,懵懵懂懂地乘一辆绿皮火车从江南到了北国。
是杨国华的姐夫陪他到上海乘的火车。刚坐上火车时,18岁的杨国华甚至没有多少离愁别绪,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房子、树木和田野在纷纷后退。第一次出远门,杨国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两天两夜的火车,他甚至很少想起那个叫胡公庙的村庄。
乡愁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就在杨国华拎着行李,踏上哈尔滨的土地,回望身后的火车喷着白色的雾气轰隆隆向前行驶时,他的鼻子突然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他开始想念胡公庙村,想念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并且,杨国华还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和老师同学交流的语言障碍。
从小学到高中,杨国华连标准一点的拼音字母也没学过,更不用说地地道道的普通话。他就自创了一套“杨氏普通话”,即用嵊县方言说的普通话。那时的情形是,杨国华用杨氏普通话跟同学交流,一句话,他急巴巴地重复三四次,人家还是一头雾水。他的杨氏普通话实在太难懂了,比英语还难懂。
这样的时候,杨国华又会生起一些孤独感。在老家嵊县,除了聋子,谁都听得懂他杨国华的话!
食物也会勾起杨国华的思乡之情。江南人吃大米,北方人吃窝窝头。那些黑咕隆冬的窝窝头,面目是如此可憎!如果说江南的白米饭是小家碧玉,北方的窝窝头就是彪悍响马。无论外观还是内质,它们都是反义词。
后来是食物也渐渐习惯了,普通话也渐渐能卷起舌头说了,而杨国华的成绩,在大学里也还是遥遥领先,他总是乐此不疲地把时间消耗在阅读里、实验里。他连静下来寻愁觅恨的时间也没有。乡愁也就渐渐淡了下去,像一块寂寞的手帕,轻轻地,在他脑际一闪而过。